如今儿子们来了,也该带着他们接触接触这些人,学会如何和他们打交道才是。
这不,机会来了。
果然,这馆员将斜着的眼眸回正,露出了笑容。
作为普通馆员,他每年的收入只有80英镑左右,自从潘尼兹当上馆长后,提出‘提高普通馆员的收入’的政策,让他们的收入步入100英镑,接近当时中产阶层的下层。
但由于馆员们接触的都非富则贵,心中难免欲望膨胀,这一点被温行鹤抓住,大肆行贿。
中国,有珍品;中国官员,有钱得很。
这是当下欧洲所有上层人士的共识,而眼前这位馆员则深刻体会到了这一点。
“谢了,你儿子多大了?叫他明日早上过来吧,正好接我来上班。”馆员拍了拍温行鹤的官服,又伸出手敲了敲他的官帽。
“行,我要他四五点就在您家外候着。”温行鹤忙笑着点头哈腰,伸出手将官帽扶正,再次试探:“也不知我要等多久呢,刚刚在大门口见到了教父唐,希望他们不要聊太久吧。”
或许是温行鹤塞的这100英镑起了作用,又或许是馆员其实并不是真的在意他的打探,只是摆摆谱,他接话道:“这教父唐看上去比报纸上要英俊呢,直着腰杆走路的,啧。”
章片裘居然真的直接进入了办公室,与潘尼兹馆长交谈?!他用什么身份?谁引荐的?此时都已不再重要。
温行鹤的心脏剧烈地跳了起来,热血涌上又蔓延开来,此时的他不知自己在激动什么,只觉得高兴,又觉得解气。
下意识地,他也直起腰杆。
可馆员微微侧头,他便立刻又哈了下去,陪上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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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潘尼兹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教父唐,这个让他深陷图书馆杀人案麻烦的狗杂碎。
“我调查你很久了,本想着饶你一马的,结果你上门来挑衅。”潘尼兹点燃烟,吸了口后,双腿抬起,搁到桌子上:“不行礼吗?你们大清国的跪礼。”
章片裘跪了下去。
李忠蒙也跪了下去。
呼……
烟这才从潘尼兹的胸腔被吐出来,他微微笑了笑,将那封信抖了抖后,丢到地上:“说吧,用这假身份,这两本破书,要做什么?”
章片裘站了起来。
李忠蒙也站了起来。
笑容在潘尼兹脸色凝固了,他有些疑惑又有些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这就跪完了?叫你起来了吗?
他动了动唇,想说几句来着,但却没开口。
偶像和珅的为官之道里有一条:越少言,越占据上风。他要用中国人的法子,打败中国人。
没成想,章片裘也不说话,看了眼旁边那头牛一样的人,那牛一样的人将手中抱着的质感极高的盒子,轻轻放到了桌子上。
等等,这人的鼻孔……
隐隐约约,在哪见过?
潘尼兹再次看向李忠蒙,可李忠蒙却低着头飞速往后退了几步,站得远又烛火昏暗,看不太清。
“怎么不打开,还能让潘尼兹馆长亲自动手吗?真不懂事。”章片裘用英文说道,显然,这是说给潘尼兹听的。
他丝毫不慌,胸有成竹,似乎早就预判了潘尼兹的态度,也知道如何去化解,他没解释为什么这就起身,而是快步走到书桌旁,从兜里掏出手套,小心翼翼地轻轻打开了箱子。
这是潘尼兹第一次真正看清传说中的教父唐,谈不上英俊,猪尾巴是真难看,才三十出头就有了些皱纹,但目光无比深邃,有股说不上来的气势。
倒是很有男人味。
说实在的,让潘尼兹馆长觉得有男人味的人,不多,而觉得一个猪猡有男人味,更是前所未有。
“你真以为,这箱子什么档案的记录,能打动我?年轻人,你……”潘尼兹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看向箱子里,本放在桌子上的双腿猛地抖了下,随即放了下去,手里的烟立刻被按灭。
起身、弯腰、双目圆睁、鼻头冒汗。
虽然,潘尼兹早就在信件中知道章片裘会带圆明园档案进来,当然了,他不知道得是这并不是原件,是章片裘请绣娘重新按照一比一绣织而成,自然没有用金线,丝绸也没有原件那么薄如蝉翼。
当然了,这是个仿制品的事儿,潘尼兹并不知情。
哪怕是个仿制品,却依旧让见过浩瀚藏品的大英博物馆馆长潘尼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他结结巴巴了起来:“这、这、这、圆明园档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