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温既顶替的是陆昔的名字,自然要学作一副娇软模样,盈盈垂泪,身量纤纤,柔弱得近乎可怜了。
“三姨娘怎么了?”
陆覃冷笑一声,只挥了挥手,着人将她押解入了议事的前堂。
陆永,林氏,乃至陆家其余年长的长辈皆在此地,一一看了张氏的遗书,无一不是脸色又黑又臭。
陆温抬眸,瞧了一眼陆永。
见他神色无悲无喜,不见阴沉也不见惶恐,心下便知,定是陛下提前吩咐了他。
无论生了何事,都不允他出手偏帮。
入四署,是为读书识字,读了书,识了字,是为明理,明了理,便可入仕,入了仕,是为民生,为天下。
若连内宅私斗,都受人压制,何以入得四署,何谈混迹官场?
陆永此刻,是得了乌明鹤的吩咐,隐藏自己,细心观察着陆温的所有动向,利用家宅矛盾,为她提供一个试炼的环境。
那主母林氏坐于高椅,连连哀叹:
“老爷,都是我的错,没教好三娘,这才做出了这等有辱门风之事,还……还活生生搭了一条命去。”
不审不问,先扣了一顶秽乱后宅,不仁不孝的帽子。
陆覃怒目而视,狠狠瞪着陆温:
“娘!都是这个贱人自己不知羞耻,在亲娘的院子里与人宣淫,才气的三姨娘上了吊!”
一黑一白,默契非常。
陆温不见半分惊讶,只是姿态轻柔,羽睫上仍旧挂着剔透的泪珠,委屈至极:
“我回府才两日,不知是何时得罪了二姐姐,竟叫二姐姐与母亲,竟如此苛责,冤枉于我?”
“二姐姐,您昨日便带着许多婆子,要来扒妹妹的衣裳,我忍下了。”
“只是今日,说我宣淫也好,逼死了自己的亲娘也罢,桩桩件件,二姐姐,您都是奔着要妹妹的命来的。”
受此冤屈,许多人第一反应是自辩,自解,自证,可若如此,恰恰会掉入了对方设立的陷阱。
她并不自证,反而将矛头指向了二人,言之二人早已苛待于她。
安知此刻,只是一计未成,又生一计?
那陆家长辈,乃是陆永的二叔陆谦,早已鸡皮鹤发,年入古稀,混迹官场四十余年,可谓双眸灼灼,一言便知陆温心思。
原本家宅内事,是不必长辈出马的,只是此下关系到人命官司,又事关家风清正。
下人报予陆永之时,陆谦正与陆永一道在书房议事,又待这位陌生孙女十分好奇,便入了前堂,要判一判是非了。
他看了一眼泪眼朦胧的陆温,也叹道:
“三娘,你只需实话实说,那厨房,是你昨日打扫过的,是也不是?”
陆温答:“是。”
“若非与人私会,又何必要将厨房打扫得干干净净?”
陆温轻声道:“厨房杂草丛生,一看便是长久不至的,我气不过严嬷嬷苛待母亲,克扣母亲的吃食。”
“便将厨房拾掇了出来,想着今日禀了大夫人,换个勤快些的厨房婆子。”
陆覃横了陆温一眼,斥道:
“你是陆府的小姐,三姨娘院中自有奴才,若要清洗,为何不唤了人来擦?难道不是怕他们撞见了你的奸情?”
陆温眼眸盈盈如波,微微一咬唇,凄凄楚楚,如同一团轻盈云雾:
“实在是……实在是我不敢使唤那三位,一位,是二姐姐的丫头,一位,是大夫人的管事妈妈的小儿子,还有一位,是……是我的乳娘。”
“我又怎敢劳累了大夫人,二姐姐面前的红人,劳累了自己的乳娘……”
“反正我在青峰山时,不过添柴做饭,洗衣打扫,都是习惯了的,不妨事。”
她说罢,掏出帕子,哀哀楚楚,恸哭起来。
她又只着素衣广袖,佩饰皆无,翩翩纤纤,含了几分凄苦柔弱,如同被疾风骤雨打的花枝颤颤的玉兰花儿。
陆永一见美人无依,倒真真动了三分怜意,无不思及道观之中的亲女,伤感一叹:
“往日,是我薄了你。”
林氏却是被她这幅娇柔造作的模样,气的七窍生烟,却仍旧顾着往日的从容与威仪,平视陆温,严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