份例少,便也罢了,旁的奴才,若是逗得主子开心,还另有赏。
偏偏自己家的主子,是个病西施,常年卧榻便也罢了。
娘家算得上是一贫如洗,偶尔还要靠三姨娘的份例去接济。
遑论她们这些下人。
是以,她也就想着,得过且过,能混一日是一日。
陆温上前,立于檐下,长裙铺迤,眸若湘水,盈盈春波。
她弯着腰,微微含笑,嗓音细而柔和。
“严嬷嬷,瞧您这样,可是累了?”
那严氏瞧她面色温和,揉了揉腰,倚老卖老着说:
“哎哟,我的祖宗啊,您可不知道,当初为了给您攒两口奶水,我连自家宝儿的乳水都是克扣了的。”
“如今,您在主君面前得面,我这老婆子……说起来也算姑娘您的半个娘,也该沾一沾您的福气。”
“学一学隔壁二姑娘家的奶妈子,做个院子里的掌事当当。”
陆温亲自将人搀了起来,温声道:“嬷嬷要做我院子的掌事?”
严氏笑容满面:“哎哟,祖宗,好歹我也是您的奶子娘,怎么,也该叫为娘的,跟在你这后头,耍耍威风,使唤使唤几个丫头不是?”
陆温耐心极好,依旧温颜软语,态度平和:
“可以,只是此事还要禀于母亲待诀,对了,听闻嬷嬷近日添了个孙儿?”
“还不是你那缺心肝的哥哥,又在赌场里欠了钱,还打了人,又被衙门抓过去了,他媳妇儿前几日刚生了孩子,今儿又得去官府捞人。”
“老婆子没法子,只得回家里照顾照顾小的,这才短了这儿的缺。”
陆温微笑道:“嬷嬷说要做掌事,我自然是肯的,只是缺心肝的哥哥这话,便是大不敬了,我的兄长,乃是当朝探花郎陆霖,何时成了你儿子了?”
陆永位居四品,还是临松出了名的清流世家,科考入仕者颇多。
前几年,林氏的嫡长子林霖,科考落了榜,也在双亲的筹谋下,捐了个六品的州官。
那严氏因淋了半夜的秋雨,心头本就有火气,听了这话,心气儿倏然高起,竟直直提了棉袍站起身子,哎哟一声,撒起泼来:
“谁家府里的奶子娘,不是仗着奶过哥儿姐儿,比别的奴才有些体面,今日穿银,明日戴金。”
“偏就我奶了你这不成器的三小姐,成日就钻在那土泥灶里生火做饭,一天好日子没享过!”
“如今,三小姐刚回来,原以为能过过几天好日子,跟在您身后耀武扬威几日,哪知道,您一来,就要罚奶子娘的跪!”
陆温淡淡道:“嬷嬷这样说,便是在指责我不孝了。”
那严氏叉着腰,又道:“您瞧瞧,二姑娘的奶子娘,是不是日日风光得很,二姑娘终究是嫡出的姑娘,教得好,晓事!”
陆温道:“只是我不愿认那外头的男子作我的兄长,也算有过么?”
“若有过,嬷嬷便在此等着,我去将大夫人请过来,问问看她,这个外头突然多了个儿子,她肯不肯认。”
那严氏一听要请主母,背后生了冷汗,连忙道:
“哎哟,姑娘,老婆子也是一时嘴快,您大人有大量,就绕了老婆子这一回。”
“嬷嬷年纪大了,连自己的身份也忘了,我现在就去回了大夫人,说我现在也大了,也用不着吃什么奶。”
“何况,我瞧过三姨娘的灶台,黄泥一片,许是许久没开过火了,既不开火,原也用不着嬷嬷。”
“就劳烦嬷嬷,回去照顾自己的哥儿姐儿吧。”
那严氏一听,哭的剃泪横流,震天撼地的:
“哎哟喂,我的姐儿,您这是要老婆子的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