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陆公子倒在地上,手中紧紧握着一柄锋利的匕首,左大腿割开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滋滋喷涌,很快汇聚成一片血泊。
平幼荷跪在血泊里失声痛哭。她的双眼依稀能看见一些影子,所以她知道儿子的状况有多糟糕。
“白姑娘,求你救救我儿,快救救他!”
平幼荷用手去捂陆云隐腿上的伤口,想要阻止血液的喷涌,却无济于事。她脸上沾满血迹,却又流淌着源源不断的泪水,看上去凄惨至极。
白辛夷的怒火瞬间就消弭了。她匆匆走过去,跪在陆云隐身边,撕掉自己的裙摆用力捆扎受伤的大腿。她跟随祖父上过战场,这样的伤势,她见过太多次。
她知道如何施救,却也知道想要把人救回来有多难。陆公子是存了死志的!只因不愿愧对于我,他竟是宁愿放弃自己。
白辛夷痛不可遏。
平幼荷死死抓着她的胳膊,急切问道,“怎么样?我儿会不会有事?”
白辛夷只是摇头,说不出话。
怎么会没事?这可是血府失守啊!只要短短小片刻,陆公子就会血尽而亡!
白辛夷慌忙取出针囊,为陆公子止血。
所有人都在哭,陆云隐却无声无息地笑起来。他静静凝视着白辛夷憔悴慌乱的脸庞,手无力摸索了一阵,触及那本医书便悄然将它反扣在血泊里。
书页被浓稠的鲜血浸染,所有字迹都在渐渐变得模糊。
白辛夷看见了,可她不能说,也不能夺。她还得施针,错了一个穴就会永远失去陆公子。
为了自己,陆公子什么都可以不要。不要这珍贵的医书,也不要这双本可以复原的双腿,更不要这条尚且年轻的生命。我何德何能受此厚爱?我听见平夫人算计祖父的那些话,还迁怒陆公子。我简直混账!
白辛夷一边泪流一边为陆云隐扎针,心里怀着强烈的自责和愧疚。在这种情况下,她竟是把从祖父那里学来的三脚猫医术发挥了十成十。
血缓缓止住了。
看见陆云隐气息平稳地昏睡过去,白辛夷跌坐在血泊里,开始放声大哭。
平幼荷捡起那本医书,翻到无垢骨那一页,却只看见一个标题,其余的字都已晕染成一团墨迹。
儿子做得真绝啊!他就是这样一个情种!先前为了太子,他差点殉葬。现在为了这个白辛夷,他也不要自己的命。
他愿意做个问心无愧的废人,我怎能逼他作恶?我会害死他的!罢了,罢了,就这样吧……
平幼荷把血染的医书扔在白辛夷面前,长长叹了一口气。
她不问白辛夷什么时候来的,有没有听见自己和儿子的谈话,只疲惫万分地说道:“白姑娘,往后你不要再来安国公府。那个试验停掉吧。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你和云隐也从未认识过。”
白辛夷哭着抬起头,双眼迷茫。
平幼荷摇摇头,命阿达将儿子抱上轮椅推走,自己也在两个嬷嬷地搀扶下一步一趔趄地远去。
临上马车之前,她回过头,意味深长地说道:“白姑娘,你带着你祖父快些离开临安。不要让我看见你们,一辈子都不要。否则……”
否则怎样,她没说,她只是看了马车里昏迷的儿子一眼,无奈至极地叹息。
白辛夷呆呆地站在小院门口,呆呆地看着马车远去。
她知道,若是平夫人愿意,那人有一万种方法得到祖父的髌骨。可她为了陆公子,放弃了。
陆公子,这么好的陆公子……
白辛夷流着泪爬上自己租来的马车,沙哑的声音里带着诡异的平静,“去乌衣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