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延尝到了甜头,就继续巧立名目,维续给百姓加税,直到百姓彻底受不了,官逼民反了。
王朝覆灭,进入下一个轮回。
新开的王朝虽没有再搞苛捐杂税,但同样也没把前朝的摊派多征给免去,只是将其合并为一,定为正税的份额,并且禁止后代再加税害民。
然后呢?
没有用!
在黄宗羲定律的无形大手之下,朝廷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问题,面临暂时的钱不够花,国库入不敷出,就只能稍微违背一下“祖训”,去给百姓加税。
等尝到了甜头,又是控制不住,继续加税,直至官逼民反……
如此循环往复,没有一个王朝能够摆脱黄宗羲定律的怪圈陷阱。
汉、唐、宋、元、明不断累积之下,到了本朝大明,说是要“薄税养民”,实则正税的税额早已比之重税的两宋都差不了多少。
为什么康熙要搞“滋生人丁、永不加赋”?
因为黄宗羲就是明末的人,他既然提出了问题,清朝当然有明白人能看出来问题的严重,也知道清朝的赋税早就已经高的吓人,比之横征暴敛、民不聊生的明末都差不了多少。
为了能稳定民心,安抚百姓,康熙便下了“滋生人丁、永不加赋”的圣旨。
什么?减税?
减什么税,那都是螨清八旗老爷们的钱,为什么要减税?
讲个笑话,螨清都入主中原了,都还在征收“辽饷”。
我收钱打我自己?
杨士奇听罢朱高炽的简述,沉吟良久,忽地站出来说道:“陛下,林先生所讲《国家管理科学》确实颇有道理,国家之所以败坏,在于军队盲目追求血酬,官吏盲目追求仕途与财富。
但若以考成新法,取代‘京察’和‘大计’,来使吏治变清,或许会有效果,可举国上下的官吏,恐怕也将因此而惶惶不可终日!”
杨士奇说这话不是出于私心,而是觉得这样是否有些矫枉过正了。
改革本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如此重拳下去,怕是全天下的官吏都得感到恐慌了。
朱高炽尚未开口,夏原吉却是站了出来,驳回道:“杨侍郎所言或许有些道理,但杨侍郎可知前宋庆历三年,时范仲淹(第二年写的《岳阳楼记》)为宋廷参知政事,上书建议十事,主张建立严密的任官制度,而深忧各路(省)监司等官吏‘不才’,便下决心澄清吏治。
范仲淹翻阅登记各路监司的簿册,凡遇不才(庸官、贪官等)姓名,皆一笔勾之,以次更易。而枢密使富弼平日素以‘丈’(长辈)尊称范仲淹,见此情景,便试图劝阻他说:丈则是一笔,焉知一家哭矣!
范仲淹对曰:一家哭何如一路哭耶!”
以“不才”官吏一家之“哭”,而换取一路百姓不“哭”,这是范仲淹任免官员、澄清吏治的主要标准。
夏原吉话音落下,朱高炽接过话茬点头应道:“夏爱卿说的不错,一家哭何如一路哭?既要澄清我大明吏治,此为天下百年计,便是举国上下官吏惶惶不可终日,朕也在所不惜!”
眼看陛下有如此决心,杨士奇明白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
这是必然的结果,考成法要是能推行下去,就注定了一定会有庸官或贪官。
优胜劣汰,从严治吏。
既然是庸官,那就注定要被同僚卷下去,卷到裁汰削职,卷到罢官归乡。
几百年前的范仲淹就已经把道理摆明了,官吏一家的痛苦,换取一省百姓的丰乐,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朱高炽说着,又补充了一句:“而且,朕也非是什么暴虐之君,今后考成新法颁下,天下胥吏皆可以此考成新法,而论功升阶进官!”
这补充的一句才是绝杀!
这已经不是简单放开一道口子了,而是彻底免去了“胥吏不可做官”这条历朝都约定俗成的惯例。
或许有些胥吏对此可能不以为意,但至少绝大部分胥吏,肯定都是愿意去做官的。
永远不要小看华夏这片土地上,普通人对于做官的追求,哪怕胥吏这种半只脚踏进了官场阶层的,同样也不例外。
长期处于官场鄙视链的最低端,虽然手中掌握了一些权力,但同样也让他们更渴望去当官。
只有当官了,家族才能兴旺,只有当官了,自己才不会被人看不起,才能扬眉吐气!
……
考成新法就这么敲定,甚至没有经过太多商讨。
因为大体框架林煜已经给出来了,只要后续补充一些细节,在执行时不要留下太明显的漏洞就行。
也多亏前面已经推行过不少改革,当中不乏有越来越大胆,对士绅动刀越来越狠的存在。
与之相比,考成法似乎也就那样。
说完了考成法,朱高炽这才说起了自己这次的真正目的:“朕经深思熟虑,决定于明日大朝正式下诏,册林先生为我大明国朝帝师!”
“……”
“陛下圣明!”
夏原吉带头拜下。
而后,其余各部尚书、内阁诸臣也纷纷拜下。
“陛下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