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有人会关注梁安安。
她仿佛是三千院弟子里最不起眼的那一个,每个想到三千院的人都会下意识的忽略掉这个院长大人亲传弟子之中唯一的一名女弟子。
她自己也总是不争不抢,整日恬淡的过着自己的生活。
老掌柜张了两次嘴,硬是没有说出话,他可以肆无忌惮的诽谤其他人,却唯独不好意思张口说出一点有关于梁安安的不是,甚至但凡生出那么一点念头,都是对梁安安的亵渎。
最终老掌柜还是苦笑摇头,感慨道:“我实在不明白世上怎么会有她那么温婉的女子。”
裴天机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这是你今夜说的第二句实话。”
老掌柜笑容一僵。
裴天机擦了擦手:“再要两屉馒头,打包带走。”
老掌柜干笑道:“小笼包,是小笼包。”
裴天机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着窗外的三千院,片刻后拎着两屉馒头走出了早餐铺子,然后敲开了三千院的门,在老掌柜震惊的目光里走了进去。三千院的门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必须要得到三千院的应允才行,否则就算是三极境也绝对闯不进去。
裴天机并没有感觉自己受到阻拦,这就证明三千院没打算阻止他进来。
这是不是意味着三千院在欢迎他?
换个角度去看,是不是也相当于梁安安其实很欢迎自己来呢?
裴天机心里想着这些事情,嘴角下意识勾勒出一抹笑容,然后抬头看向了湖心小亭。
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正坐在湖心小亭里,他的皮肤很白皙,简直就像冬日里落下的雪,长发散落,那双斜挺的眉不浓不淡,显得尊贵异常。
他只是站在那里,好似整个天地都失去了颜色。
裴天机虽然见过梁安安,甚至还和段书生打了一架,可他的确从未见过虞苏,却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你果然和我想象中长得一样,一样的惹人厌。”
裴天机环顾着四周,目光最终又放回了虞苏的身上,然后迈步走进了湖心小亭。
湖面没太大波动,只是随着微风轻轻荡漾着,那群白鹤还在盯着鲤鱼,随时都想要一口吞掉。
虞苏没有说话,他来这里本就是在等裴天机,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确没什么话好说。
裴天机在小亭里坐下,将手里的两屉馒头放下,道:“这是门口早餐铺子的招牌馒头,也许还有那个小后生的口水。”
对他们这样的修道者来说,老掌柜虽然看起来很老,但的确只能算是个小后生。
虞苏没有看他,转身望着湖面,在白日里波光粼粼,三千院的时间总是和外面不一样的。
裴天机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我来这里只不过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得到梁安安的喜欢,从开始修行到现在,就算是神子的诞生我也从未有过任何情绪,你是唯一一个令我感到嫉妒的人。”
虞苏终于开口,他从来都不擅长,或者说不喜欢和人谈论这些他不喜欢谈论的事情,所以他的话很直接:“所以你来这里找死?”
“找死?”裴天机怔了怔,哂然道:“不愧是连太子都不屑去做的人,你倒是很自信,不过我来这里倒并不是为了杀你,或者被你杀死。”
“当然,并非是因为什么你死了她会伤心这样愚蠢且恶心的理由,也不是因为我会害怕被你杀死,我只是单纯觉得你我之间并没有一决生死的理由。”
喜欢这种事情是强求不得的,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另一个人又喜欢另一个人,这实在是人生常态,只有最不懂事的小孩子才会因为这种事情张口闭口谈生论死。
他们当然不是小孩子。
“什么喜欢就要放手,喜欢就要给她幸福之类的话,在我看来都是歪理,喜欢当然要争取,就连陛下和皇后都会吵架,我不信你们能恩爱一辈子,我总能等到机会挥锄头,而且我还想明白了一件事,要挥锄头就必须离得近,所以我一定要敢来见她才行。”裴天机将剩下的半个馒头扔进了湖里,引得一群鱼儿争抢,他盯着虞苏,道:“所以我决定和你打个赌。”
虞苏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甚至依然没有说话。
裴天机道:“放心,我当然不会愚蠢到将梁安安当做赌注,也和神教要我杀段书生无关,如你这样的人对于天下想必是不在乎的,很巧,如我这样的人其实也没多少责任心,何况神教现在还有神子在。”
虞苏淡声道:“你想赌什么?”
裴天机道:“如果我赢了,你要允许我住在这里,如果我输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因为他的确还没想好自己输了会怎么办。
虞苏道:“如果你输了,将段书生的戏台给我。”
裴天机眼前一亮:“就这么办。”
虞苏转身,胸前红绳玉坠微微摇晃:“你想怎么赌?”
裴天机皱眉苦思,显然还没想好,直到水里的馒头被鱼群吃了干净后方才开口询问:“三千院最近可会有人来?”
虞苏道:“小师弟的妹妹偶尔会来放风筝。”
裴天机道:“那好,我们就赌她下次来这里是左脚先迈进来还是右脚先迈进来,我选左脚。”
虞苏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达成赌注的裴天机就这么兴高采烈地坐在湖心小亭,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外面,直到三千院的天空变黑,傍晚快要结束,外面终于传来了小丫头叽叽喳喳的声音。
他们的运气很好,不用等太多天。
“王风,你跑快点。”
“今天二丫没有来,就咱们两个,放完风筝你要陪我去长春园走走。”
“快下雪了,不知道下雪的时候兄长会不会回来。”
声音从外面传进来,紧接着就看见三千院门前微光一闪。
王风背着果果走了进来。
裴天机脸上的神情一僵:“这算怎么回事?”
没有左脚也没有右脚,难道算打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