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长春一听就撇嘴:“医馆怎么了?堂堂侯爷不也在这儿吗?”
陆知白就笑了,啧啧两声:“这么年轻就能入国子监学习,也算是个俊彦了。”
陈瑜脸上微微泛红,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却又竭力表现的镇定,暗暗握紧了拳头。
他说:“学生陈瑜,自愿从国子监退学,在此养伤。”
陆知白眯着眼睛微笑,眼底藏着洞悉一切的了然。
其实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就想起来了,一个多月前国子监的那场风波。
再说了,他这边也常常有人到回春堂来,他自然是知道这里有一个国子监退学的小秀才……
对于这小家伙的意图,他也是心知肚明。
不过今天来到医馆,确实是为大黄而来,倒是让陈瑜真的蹲了个正着。
陈瑜咬了咬牙,突然往前半步,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颤抖:
“侯爷!前两年科学院招生,我本来想去的……可父亲非逼着我上国子监,说那是光耀门楣的正途……”
他一鼓作气的接着说下去:
“但来到京城之后,我也常去科学院,有时借书,有时旁听……原来这世上,还有这么多有趣的学问……”
陆知白微微颔首,示意自己在听。
陈瑜放低了声音,接着说:
“早知道,就不该去国子监,每日背文章作经义……学规严苛……”
他又赶紧补充:“学生也并非不知规矩的狂徒,只是……学规事无巨细,桩桩件件,如同渔网一般,令人喘不过气来……”
陆知白只是微微颔首,并不表态。
他端起茶盏,笑着问道:“今日见了我,你有什么想法?”
“学生……”陈瑜望着陆知白,声音微微发颤,“这些日子,终于明白了一个深刻的道理……”
他有些悲愤的感慨:“什么叫‘恨不相逢未嫁时’……这些闺怨诗中的心绪,我可算是切身体会到了……”
“哈哈哈哈!”叶长春大笑起来。
“噗……”陆知白差点被呛到。
陈瑜涨红着脸,喉结剧烈滚动,硬着头皮,接着胡言乱语:
“学生就像那父母逼嫁的女子,错入国子监。
每日,被困在经义文章的红烛罗帐里,却总听着外头科学院车马喧嚣,惊起满心涟漪……”
他目光灼灼:“原来学问也有‘良人’与‘俗子’之分。
国子监……很好,可是非我良人;而科学院,恰如一位能济世安邦的绝世郎君!”
陆知白饶有兴致地转动着茶盏,盏中茶汤泛起涟漪:“你是……”
他终究没有说什么“精神出轨”,笑道:“身在曹营心在汉。”
“正是如此!”陈瑜激动得声音发颤,“学生时常翻阅科学院笔记,字字句句都似情诗,勾得人茶饭不思,对那国子监越发的看不顺眼……”
叶长春笑得直拍大腿:“到底是年少慕艾,竟把读书说成偷情似的!”
陆知白却是微笑。
读书人嘛,自古就是这样的。
那么多闺怨诗,大部分都是男人写的……
在君权至上的时代,文人所有的怀才不遇、仕途坎坷,都只能通过闺阁絮语来曲笔表达,只能借用女性的绣口来诉说男性的失意。
陈瑜突然单膝跪地,青砖磕出闷响:
“侯爷!若蒙不弃,学生愿做科学院最卑微的门生。就是有三年五载的考验,学生也不会退缩……”
“不要美化没有走过的路,”陆知白摸了摸下巴,笑道:“我得提醒你,科学院的科举班,其实比国子监严格多了。
每日卯时起,亥时歇,算学、格物、策论、八股一样不落,周考半月考月考,功课比国子监还严格……你能受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