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知道,此刻的自己,命宫里正散发出更为浓郁的紫光。那是来自于帝星的滔天气运。
平瑞宝捏着一方手帕轻轻为他擦去额角的汗滴,满脸都是心疼之色。
朝鲁睁开眼,将她的手拂开。
图门半跪在一旁,整个人安安静静,一动不动,只有一双眼睛一瞬不瞬地凝望着主人的侧脸。他不管什么勾心斗角,暗潮涌动,也不在乎谁受了重伤,会不会死去。他进入这座帐篷只是为了与主人待在一起。
感受着主人散发的温度,嗅着她香浓的气息,图门已经心满意足。
【桌上有糕点,自己拿着吃。甜味能缓解杀戮之后的紧张情绪。】
一道轻灵的声音钻入图门的脑海。安静半跪的图门忽然膝行到一旁的矮桌边,自顾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
胡乱咀嚼了几下,不等吞咽,他又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
剩下几块糕点被他倒进敞开的衣襟,半点也不留给旁人。
平瑞宝被图门粗鲁的举动惊住了,眼里流露出几分鄙夷之色。奴隶就是奴隶,一点教养都没有。
其余族人则是满脸担忧。他们自然不会觉得哈鲁粗俗,只担心这个异族女人生气。对方的护卫可不是吃素的。
未料这异族女人只是轻轻瞥了哈鲁一眼,并未斥责。
谁都不知道,她正在心里温柔低语:【糕点是专门为你准备的,我放在火上烤了烤,等你入帐的时候已经放得半凉,入口刚刚好。在中原,这叫如意糕,不会太甜。】
不会太甜吗?为什么我觉得很甜?
图门用舌尖卷走唇角的碎屑,笑容带着一点憨厚。只是一个转念,他的眼睛忽然亮起来,【主人,你一直在等我?】
方众妙切开朝鲁的皮肤,用刀尖撬出一枚箭头,在心里缓缓说道:【杀戮之后,我想你需要一个温暖安静的角落舔舐你沾满鲜血的皮毛。】
朝鲁疼得受不了,发出一声闷哼。
图门低下头,故作委屈地说道:【主人,我不是狗。】
方众妙用刀尖撬出又一枚箭头,淡淡道:【嗯,谁说有皮毛就一定是狗?你是一头老虎。】
图门抬起头,露出一双明亮的琥珀色眼眸。与主人待在一起悄悄地说几句话,是他一天之中最快活的时候。
朝鲁对上这个弟弟微微含着讥笑的眸子,嘴里发出的闷哼立刻被他咬牙吞咽下去。哈鲁败挖箭的时候一声不吭,他自然也不会示弱。
方众妙切开第三处伤口,用神念探查一番,以最刁钻的角度顺利撬出最后一枚箭头。
她接过护卫递来的手帕,语气中带着一丝狂傲缓缓说道,“朝鲁首领,最后这支箭只差寸许就会射入你的心脏。世上除了我,没有谁能处理这种致命的伤口。你很幸运。”
朝鲁点点头,额角的冷汗滴滴掉落。平瑞宝想帮他擦汗,再次被他不耐地推开。
他看向等候在外面的族人,发现大家担忧的目光更多地凝聚在哈鲁败身上,唇角不由溢出一丝苦笑。他是真的想要带领大家寻到一条生路,从未产生过一丝一毫放弃族人的念头。但谁又会相信呢?
不,倒是有一个人坚定不移地相信着自己,而且还看透了自己的谋划。
思及此,朝鲁回头看向大周国师,嗓音沙哑地说道:“感谢您出手相救。”
方众妙扔掉沾满血迹的手帕,心声幽幽飘过半空:【不用谢,你是我看中的帝星。】
所以因为这份看中,您会一直待在我身边,暗中扶持,屡屡搭救吗?朝鲁心里微暖,随后又觉得抗拒,于是只能深深施了一礼,在两名族人的搀扶下踉跄离开。
跨出帐篷的时候他回过头,语气严厉地说道:“哈鲁,不经允许的情况下不要随意拿取贵人的东西。你该学一学基本的礼仪了。 ”
图门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
几个族老已经替图门辩解起来,“哈鲁从小就性子野,不受拘束,他以后接手一部分部落事务,自然什么都懂了。”
所以你们已经准备从我手里抢走一部分权柄,交给哈鲁败了吗?
朝鲁摇摇头苦笑一声,随后狼狈至极地远走。
方众妙开始处理族老的伤口,用银针止血,用药水冲洗,再用蛛丝缝合。她神鬼莫测的医术引来围观众人的赞叹。
图门却不看这些,只是一味盯着主人认真的脸庞,任由自己的眸光沉醉其中。
不知想到什么,他膝行上前,假装担忧地握住族老的手,在心里问,【主人,朝鲁差一点就被射死,你为什么不让你的护卫救他?他是未来帝星,对你的布局应该很重要吧?】
方众妙在心里回答,【朝鲁死了,部落里还有格鲁,尼鲁,苏日鲁。在我的扶持之下,任何人都能成为帝星。】
图门沉默片刻,又问,【所以朝鲁一点儿也不值钱,那我呢?】
方众妙轻轻瞥他一眼,反问,【天上的太阳只有一颗,地上的图门也只有一个。你说呢?】
图门不由自主地咧开嘴,瞥见平瑞宝投来的诧异眼神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现在露出开心的笑容实在是不应该,于是连忙抿唇,变出一个担忧的表情。
他宣誓一般在心里说道:【主人,天上的太阳普照大地,我这颗太阳永远只照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