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寒风裹挟着细碎的雪花,在皇宫的琉璃瓦上敲打出急促的节奏。
戌时三刻,冯木兰的寝宫外早已挂起十二盏朱红色宫灯,在风雪中摇晃出令人心焦的光晕。
“再快些!”赵羽的声音在宫道上炸响。
身侧的孙司邈白须上沾着雪粒,药箱的皮带深深勒进肩膀,苍老的面容在奔跑中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当两人转过最后一道影壁时,守在宫门前的太监总管差点打翻手中的铜盆。
“来了来了!孙神医来了!”
尖细的嗓音刺破风雪,廊下待命的十二名医女齐刷刷跪成两排。
寝殿内的金丝炭烧得正旺,却驱不散笼罩在众人心头的寒意。
楚宁第五次推开雕花窗棂张望时,终于听见了期盼已久的脚步声。
年轻的帝王猛地转身,腰间玉佩撞在紫檀木案几上,发出清脆的裂响。
“陛下,末将把孙神医接来了!”
赵羽单膝跪地的瞬间,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黏在他染血的肩甲上。
武曌手中的暖炉“咚”地砸在地毯上,滚出几颗烧红的银炭。
冯夫人攥着女儿绣的平安符,指节泛出青白色。
“免礼!”楚宁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却在扶住孙司邈时瞳孔骤缩。
老人靛青色的衣摆下,赫然露出半截染血的布条。
“这是……血迹?发生何事?”
沈婉莹突然从屏风后转出,杏色裙裾扫过满地凌乱的药杵:“陛下!”
她按住楚宁颤抖的手腕,染着丹蔻的指甲几乎掐进龙纹袖口:
“让孙神医先进去。”
楚宁一拍自己的额头:“对,孙神医你先进去!”
孙司邈顾不得擦拭额头的冰水,药箱铜锁在寂静中发出“咔哒”轻响。
当他掀开内殿珠帘时,浓重的血腥味混着安息香扑面而来。
床榻上的冯木兰嘴唇灰白,散开的乌发在锦枕上铺成枯藤,唯有高高隆起的腹部随着喘息剧烈起伏。
“娘娘!”孙司邈刚要行礼,就被冯木兰突然抓住手腕。
昔日能开三石弓的手指此刻冰凉如铁,指甲在他腕上刮出数道红痕。
“保孩子……”
破碎的气音像刀刮过生锈的铜器:“我欠陛下……一个健康的皇子!”
孙司邈反手扣住她的脉门,三根手指在寸关尺上轮转如飞。
当他触到滑脉中那缕顽强的生机时,雪白的眉毛猛地扬起:“娘娘不必担心,老朽以自己几十年的年声誉起誓,必让娘娘亲眼看着孩子长大成人!”
“来人,快准备,老夫要施针!”
而这时,外殿的漏刻滴水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
楚宁盯着赵羽铠甲上那道狰狞的血迹,案几上的青玉镇纸在他掌下裂成两半:
“说清楚,到底发生何事?”
“末将在杏林巷截找到孙神医时,几名黑衣人正在围攻他,他身边的轿夫也全部被杀。”
赵羽正色道:“这些人下手十分狠毒,若不是孙神医有药粉自保,怕是难逃此劫。”
“末将和这些人交手,他们似乎认出了末将的身份,几招之后便自杀身亡,应该是死士!”
武曌突然冷笑出声,鎏金护甲划过茶盏,刮出令人牙酸的声响:“看来有些人,是觉得楚国安宁的太久,又想生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