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王抬手,拦住了这条忠心耿耿的走狗:“法律?祝先生,我不知道天上是怎么样,但在地上,法律是为有钱有权的人服务的。杀人偿命,那得杀的是人,才需要偿命。现在这种乱世,朝不保夕的那些贫民,也能算是人吗?”
这是镇长第一次清晰地表达自己的观点。
祝平安早知道谢家人一定都是这么想的。
听其言,观其行,眼见为实,他们这一家人倒是齐齐整整,知行合一。
大少爷说的对,姓谢的确实没有一个好东西。
“如果大少爷的小舅子不算人,那他会觉得自己的妻子也不算人,推而广之,娶了妻子的他,也同样不算人?镇长为了包庇凶手,要让儿子蒙受这样的屈辱吗?”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唯有祝平安这个坠人敢当面这样说。
老镇长倒是没有被他的话激怒,叹了口气:“所以我说,你是在给我找麻烦,给我出难题。你们坠人可能是高高在上惯了,不知道变通,我们地上处理这种事有自己的一套,你之前听小娄的就好了。”
“有什么难题?”
谢瑜终于得到了消息,噔噔噔踩着马靴跑上楼,不服气地望着众人,用力地拍着栏杆跺着脚:“没错!我就是拿腐傀儡玩玩怎么样?我就是看那个小子不顺眼,免得他自以为是老想着给姐姐撑腰,我就想看人淋雨的时候怎么死,不行吗?”
这样的人,果然不需要什么证据和质问。
只要她高兴或者愤怒,她就会自爆。
谢虎如是,谢瑜也如是。
“爹,你难道要因为这个来罚我?”
她趾高气扬,根本没有丝毫恐惧。
杀人而已,对她谢二小姐来说,算什么?
“你住嘴!”
老镇长厉声喝止。
他对这个女儿也实在是头疼,儿子女儿的任性是各自不同的方式,这让他这个当老父亲的真是操碎了心。
女儿杀了儿子的小舅子,儿子肯定不依不饶,这叫什么事?
“果然是你?”谢元朗从后门进来,可能是因为他身子太弱,也可能是因为受到了巨大的情感冲击,竟然眼前一黑差点栽倒,用力扶着墙才站稳。
找人打死他便宜小舅子的罪魁祸首,竟然是他的亲妹妹谢瑜!
谢家一片混乱。
谢瑜坚持认为自己没什么错,对她而言,弄死个看不顺眼的小家伙又算得了什么。她不但不内疚反而更加生气,为什么大哥要不依不饶地对她。
“你自从娶了媳妇儿就不疼我这个妹妹了!一个区区外人,至于你要这么生气吗?”
谢元朗眼前发黑,身子摇摇晃晃,声音沉痛无比:“这可是一条人命?你怎么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原以为谢家就剩你一个干净人,想不到终究还是在这大染缸里面给毁了!是我的错!我早该带你离开谢家,不该让这罪恶的血脉流传!”
“胡言乱语!”
老镇长勃然大怒,制止儿子和女儿再针锋相对的说下去:“在外人面前,成何体统?元朗你先回去休息,这里我来处理!”
虽然是对儿子发火,但言语间还是带着回护,娄纠察没有给谢元朗再说话的机会,强行扶着他离开。
身体与精神都软弱的谢元朗,也没什么对抗的余地。
老爷子瞥了一眼祝平安,似乎对他还不识趣地离开也表示不满,但终究还是没强行赶人,毕竟是尊贵的坠人,若是真的觉醒,也许手指头动一动就能天翻地覆。
谢王只能冷冷地咳嗽一声,那眼睛里似有什么怒气蠢蠢欲动,质问谢瑜:“你那邪门的传承,从何而来?那种东西也能瞎学?你一个姑娘家,真不怕死?”
之所以惊动了老爷子,一方面是因为谢元朗的发飙,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谢瑜学了不该学的传承。至于颜佳佳的死,在谢家人看来,真的是无关紧要。
“我从异人班的死亡遗物存档里看到的。”谢瑜对父亲有几分畏惧,但还是倔强地昂着头:“我看到那血肉残片的时候,就觉得这最适合不过我学习,一上手果然顺手得很!爹,我学腐傀儡之法已经三年,你从未察觉,这也能叫关心我?”
她果然骄纵惯了,对人人敬畏的镇长说话,语气里还带着一丝嘲讽。
异人班收集各种传承记录,大多数封印存档,祝平安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存在,但娄纠察当然不可能带他去看,这应该算是谢家的核心机密之一。
祝平安只在资料库的其他书上见过只言片语,因此可以猜测到一点。
修习煞力的传承确实能够瞒着人,就比如他一有空就在修习传承,不敢松懈,但是三年来谢瑜与父兄住在同一屋檐下,腐傀儡这种恶心诡异的传承一定会有古怪的副作用,但凡谢王能够在意一点这个女儿,也不至于到了今天才发现。
镇长皱了皱眉头,“小娄怎么也没向我报告?”
负责查探隐秘关注动向的是娄纠察,谢氏父子可能错过不关心,他不应该没注意到。
谢瑜冷笑:“他不就是谢家的狗,还敢管主人的闲事?再说他虽然看上去像个太监,但到底还是个男人,只要给他一点甜头……”
“住口!”
谢王没有想到女儿竟如此丢人现眼,怒不可遏,一巴掌抽在谢瑜的脸上,谢瑜整个人被打得歪向一边,脸上却露着残忍的笑容。
“怎么,谢家的丑事不可外扬是吗?你要是对我公平点,我堂堂镇长的女儿,用得着这么卑微?大哥不愿意当煞神的祭司,你也不让我试试,那我该如何在这混乱的世界立足?你让我嫁人?知道了谢家这么多秘密,我怎么嫁人?”
她撒泼似地叫喊起来,越是有外人在场,她越是得意。
她才不在乎家丑外传,要是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这个家,她都能亲手毁掉。
祝平安默默看着她疯狂大笑,这女人是疯子,不过在这种家庭里出几个疯子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