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跟山匪头领开口前,宋予恩就想好了所有说辞。
她慢条斯理的摆弄着银针,一一就着灯台上的火苗消毒,又一一放回原处。
山匪头领看着她慢吞吞的动作,实在是忍不住了,起身问道:“闫夫人,到底怎么回事,你总该说清楚吧?”
“莫不是你真以为,我会凭你三言两语相信你说的故事!”
宋予恩微微勾着嘴角,终于笑了:“大当家莫要着急,我是大夫,当然要先处理好吃饭的家伙事。”
“至于我为何会知道神威将军的事,当然是因为我家里的亲人同样在前线。”
“胡说,我看你就是骗子!”山匪头领激动的直拍桌子:“家里人在前线就能知道这么多,哄小孩儿呢你!”
当初神威将军出事的消息传出来,他派了不少人去打听,最后甚至亲自去前线附近,装做流民住了大半年。
他什么也没探听到。
小卒也好,低等的士官也罢,他们都只在感慨神威将军去的早,有的还会抱怨神威将军打了败仗。
他冒着生命危险费尽心机去查,完全没查到的事,眼前这瞧着年轻无害的夫人怎么会知道?
越想,他越觉得被宋予恩给骗了!
难道真被山鸡那个瘟鸡说准了,这两人冒充闫家尚未认祖的后人,替官府来开路?
山匪头领心里忐忑不安,眼睛时不时看向宋予恩。
他的动作太过于明显,宋予恩早就发现了。
她一如之前淡然,丝毫不见慌乱,将银针全部放好,这才慢条斯理道:“神威将军为了凌云鞠躬尽瘁,埋骨沙场。”
“他是英雄,为守护凌云疆土而亡,我乃凌云子弟,岂会用他的死来骗人?”
“再说了,我是小闫公子的夫人,我骗人,他亦会坏了口碑,闫家是几百年的望族,又岂会容许一个招摇撞骗的人入门?”
一连几个问题,又让山匪头领开始动摇了。
他心里的怀疑并未彻底消散,但看宋予恩这幅笃定认真的样子,又不敢完全相信。
沉默许久后,他凝神道:“你说清楚你的亲戚是谁,说清楚来龙去脉,我才能判断!”
“我刚才就准备说了,奈何你一股脑打断。”宋予恩抬眼,目光跟山匪头领相对。
她的眸色很浅,沉静自若。
山匪头领心里的躁动不安,在对上她双眼的片刻,竟然诡异的变得平静。
“你说。”他错开眼,带着警告道:“倘若你不能给我个满意的说辞,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毕竟有些事你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我不可能放虎归山!”
宋予恩没有被他的威胁唬住,自顾开口:“我口中的亲戚,乃是我母亲的亲弟弟。”
“等等!”山匪头领嘶了一声:“之前不是说,你是孤女?”
“是孤女,那是现在,以前不是。”宋予恩垂下眼眸,声音骤冷:“我舅舅亦是凌云前线的将士。”
“他虽不似神威将军一样扬名立万,好歹能有个小官爵,跟在神威将军身边前途无量,只是没想到,他跟着神威将军一起被人害死了。”
“事发前他就发现不对,冒死命人带着信物跟我母亲通信,可,正因为那封信,导致了我全家被灭!”
再抬头,她双眸通红,泪盈于睫:“那时我跟随师父在外学医,躲过一劫。”
“也正因为那封信,我才知道神威将军的死有问题,才能知道淮山令和神威将军族人的存在。”
“现在,你愿意相信我了吗?”
她说完,眼泪已经控制不住的落下来了。
此趟去前线必须要隐藏身份,免得被沈修益的人找到。
是以,不管是沈藏之还是宋予恩,在人前都戴着人皮面具。
此时的她跟有着惊人美貌的宋予恩相差甚远,只能称一声气质清冷的小家碧玉。
但,她的泪太过于真挚,完全似发自肺腑,山匪头领只愣了片刻,就已经基本相信了她的说辞。
一墙之隔的门外院子,沈藏之瞧着院子里的布局,脑子里只觉嗡嗡作响。
难怪他会觉得院子里的布置跟山匪南辕北辙,难怪这份怪异中带着些许眼熟。
这里的风格,和他在神威将军院子里见到的差不多!
尤其是院子靠南的地方,摆放着的一盆红鹃。
那红鹃跟别处不同,虽名字里占着一个红字,花瓣却是两种红粉两种颜色。
能长出这种花儿的莫过于地理位置独特的淮山。
一模一样的红鹃,神威将军桌案上就摆着一盆!
沈藏之第一次瞧见时,觉得颜色特殊,还专门问了几句。
那时神威将军只是感慨,说老家遭了天灾,百里青山付之一炬,山中的红鹃难以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