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大都督府,梁衡道近来可谓春风得意,连带着走路都似乎带着风。
这日,他正在堂上埋头处理粮草转运之事,焦作小心地从门外走了进来。
闻得动静,他抬头看去,旋即笑道:“焦作,可是有事寻本官?”
焦作快步上前,拱手道:“回大人,是粮草账目有些问题,需要大人亲自去看看。”
闻言,梁衡道心头一跳,大战在即,粮草可是重中之重,赶忙问道出了什么问题。
焦作神情略带焦急,只道与北凉军有关。
梁衡道顿觉不好,北凉军虽是盟友,但终究是北地蛮族,贪婪成性,这段日子没少以各种理由额外索要军需补给。
念着双方如今的盟友关系,梁衡道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尽量满足。
如此一来,关于北凉军的各种账目可谓一团乱麻,手底下的人时常出现纰漏。
焦作这般说来,梁衡道也不疑有他,当即放下手中的公文让焦作带路。
转身之际,焦作嘴角不由一扬,旋即又压了下去,毕恭毕敬地引着梁衡道回了班房。
班房内此时空无一人,无数账册凌乱的摆放在一个个桌案上。
见状,梁衡道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他是很不喜欢如此场面的,尤其这些账册还事关粮草。
然而,北凉军破城时大肆劫掠,大都督府人手严重不足,这些僚属皆是临时抓来顶班的。
因此,梁衡道只是将不悦压在心底,并未发作,沉声道:“哪里出了问题?”
闻言,焦作将其引到最里面的一张桌案前,指着摊开的账册恭声道:“大人,就是这本。其中记录的是北凉军两日前索要的军粮,出入颇大。”
梁衡道俯身坐定,顺着焦作所指看去,一时却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皱了皱眉,问道:“何人记录的,将人找来,本官亲自问问。”
焦作等的就是这句话,当即应了一声,快步离开班房找人去了。
不多时,脚步声响起,随即传来房门关闭的声音。
梁衡道正在仔细查看账目,闻声头也不抬,开口问道:“报上名来,再说说两日前北凉军所需军粮的具体情况。”
话音落下,却迟迟没有回应。
他不由皱眉,心中隐隐升起怒气,正要呵斥出声,却闻一道清冽的女声说道:“梁衡道,你且看看我是谁!”
闻言,梁衡道心头一震,猛地抬头看去,不是云绫还能是谁。
他刚欲呼喊护卫,冷不防云绫一个闪身上前,凤鸣剑就横在了他脖颈前,透骨的寒意直冲天灵,教他顿时不敢动弹。
“梁长史,我怀疑过两位堂舅,也怀疑过鲜于将军,唯独没有怀疑过你,你可是好好给我上了一课哩。”
迎上云绫隐含杀意的眸子,梁衡道也冷静了下来,微微挺直腰板笑道:“小小姐今日是来取梁某性命的?”
闻言,云绫轻哼一声,幽幽道:“涿州一战多少人因你而死,你觉得不应该吗?”
梁衡道却是呵呵一笑,摇头道:“各为其主罢了。”
“各为其主?”云绫声线不由变得冷厉,问道:“你是大周的臣子,我师伯信重的心腹,却引北凉入城,你就是这么为主的?”
话音落下,梁衡道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无视面前的凤鸣剑,仰头大笑起来。
见状,云绫不由蹙眉,低声喝道:“你笑什么?”
梁衡道渐渐止住笑声,抬眼盯着云绫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的主,从来不是什么大周,也从来都不是公孙安世!”
闻言,云绫不禁凤眸微眯,同样一字一句地问道:“那是谁?”
“百姓!”梁衡道答得铿锵有力。
这个答案显然超乎了云绫的预料,她原本以为梁衡道不会答,亦或会交待出彦知节背后的势力,唯独没想到会是这两个字。
旋即,她心头升起一股无名之火,忍不住将凤鸣剑向前递了递,在梁衡道脖颈上留下一道血痕。
“你有脸说这两个字!”她冷声喝道:“城破之日有多少百姓遭受了北凉军的劫掠,又有多少百姓无辜枉死,你怎么好意思说出这两个字!”
梁衡道却是浑然不惧,冷笑道:“公孙云绫,你虽长在江湖,但你真正看过天下的百姓吗?”
“你什么意思?”云绫皱眉道。
“你自幼长于海岛,上有师父护持,下有师姐宠爱,可谓无忧无虑。出岛之后,一路又有公孙家护持,亦是顺风顺水。你不会懂真正的平民百姓是如何在这世上挣扎的!”
“胡扯!我自出岛以来走遍大半个天下,只见到太平盛世,唯独你们这些宵小不愿让百姓过安稳的日子!”
“所以我说你不懂。”梁衡道面露讥讽,徐徐道:“你被保护得太好了,看不到真正的天下是什么样的。”
说着,他冷笑一声,继续说道:“听说你去过长安的地下城,你说是太平盛世,就不奇怪国都之下为何会有这样的地方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