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恨死他了,就像他也很恨他一样。
可和傅亦恺不一样的是,傅亦怀总是会因为那强烈的道德感而时时刻刻觉得内疚,他警醒着、硬逼着自己去接受——够了,不要做得太绝,他到底是你弟弟,该给的教训已经给了,他也也是吃过苦的可怜人。
所以,傅亦恺到底还是比傅亦怀要过分些的,从不让步,从不听话,从不安分,越长大,越叛逆,越疯狂。
直到现在,他那种嚣张的气焰处在了下风,一报还一报,以前做的恶,终究都是要还的。
聂怀柔说了那么多的假话,谎话,只有这一句是真的。
她曾躺在病床上对他笑,笑容苍白,明明是无力的,却入骨扎心,她告诉他,用着最刻薄恶毒的字词。
“傅亦恺,我知道你不怕哪天遭报应,所以我诅咒你,这辈子你最好不要有在乎的人,最在乎的事。不然终将有一日,你所造的孽都会由她,代替你,一点一点地偿还给我。你想要的东西,都会粉身碎骨,灰飞烟灭,你永生永世都不会得到,你信不信?”
当时那些话对他来说,半点都不具有攻击性,他甚至还能够无比猖狂地回应,“或许等你到死的那一天,这个诅咒都不会应验,想看我遭报应,行啊,那就快点去死好了。”
傅亦恺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傅亦怀,我需要钱。”
他说。
“很需要。”
其实,他是知道的。
只要他听话一点,乖一点,傅亦怀对他的态度不会那么强硬。
因为他无时无刻都不在说,你是我的弟弟,哪怕前一秒他将他踩在了脚底下,贬得一文不值。
果然,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男声依然低沉,但已经没有那么激烈了。
“需要多少?银行卡解冻我需要考虑,因为我不相信你。”
一点儿都不。
“四十万。”
“”
“你去抢银行,别问我要钱。”
傅亦恺紧紧握住了手机,“傅亦怀,你别挂电话,我没骗你,我真的需要四十万。”
“为什么?”
“救人。”他很认真,至少难得在他面前认真,“你信不信?”
就像当初聂怀柔问他,你信不信?
“怎么,这么快就怕自己遭报应了吗?知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想现在抵债?”
“管你怎么说,我需要四十万,你把钱给我,我绝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你放心,你想过的安稳日子我还给你,都他妈还给你。”
“傅亦恺”倒吸了一口气,“你最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然后,电话就被挂了,几乎不带犹豫。
“嘟——嘟——嘟——”
夜风簌簌地吹,不知道是几级风力,能将窗户吹得摇摇晃晃,如拨浪鼓在作响。
凉凉的,要降温。
傅亦恺在走廊里来回徘徊直到手机传来了消息提示音,唯一一张还可以用的卡,汇款四十万,余额四十万。
一切归于平静。
他的胸口沉了一沉。
谁也没有料想的,那么多年的恩怨,竟是这样了断的傅亦恺以为,自己会闹得天翻地覆才更罢休,可到头来,只是这样,简简单单的,一通电话,几句话,一笔钱,全都结束了。
好像也没有什么甘不甘心的,即便他到最后变得一无所有,身边该离开的还是离开,该走的还是走,想得到的没得到,即便听起来好惨却也没有那样觉得自己可怜可悲了。
“傅亦恺你在楼下吗?”
童言的声音从两楼飘下,她站在楼梯口,不断地探出身子张望,指示灯泛着幽幽绿光,除此之外,便是一片漆黑了,什么也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