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一僵，没想到齐淮会突兀地谈起这件事，可是心中的那点儿惊讶只维持了一瞬，我便又平静下来，继续小心而仔细地包扎伤口。

“我知道自己以前太过对不住你，桩桩件件俱是我亲手做下，我不会亦无颜为自己辩解。可是，沈溪，我想同你说，眼下我确是悔不当初。”

“沈溪，”齐淮的手抬起最终却又落了回来。“无论你信或不信，自你我重逢以来，我的心中便唯你一人。”

他在这一刻吐露的真心，我是信的。

只是很多事并非相信就可以，我们之间有太多的事，跨不过，忘不了，无法干净抹去，更无法坦然面对。

我听见齐淮声音在自己头顶响起，却如同穿过万里崇云缥缈而至。“所以，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系好扎带，徐徐抬头，看向齐淮时眸中泛着一层薄薄的水光。

坐在自己面前的人一如初见时俊逸出尘，只是与那时的冷淡疏离相比，此时的他眸中饱含无措与忐忑。

不知如何是好的无措与害怕失去的忐忑。

可是，事到如今似乎都晚了些，我可以放过所有的人或事，却偏偏放不过自己。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站起身，轻轻地道了句：“大公子，很晚了。”

12

齐淮的咄咄紧逼让百花府意识到苟颜乞和已然无望，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思准备拼个鱼死网破。

百花府雄踞一方百年之久，哪怕现在势弱，仍非一朝一夕便能轻易瓦解。

近来，他将埋伏在拥雪城的暗桩接连浮出水面，频频在城中生事，这些人行事狠辣不计手段后果，初始时应付起来颇为吃力，后来齐淮自府中抽调了一批精卫，这才渐渐稳住局面。

与外头的波谲云诡时局莫测相比，府中却是不见风吹草动一派静好。

我整日里同往常一般无二，闲暇时静坐于窗前，或是赏花或是刺绣。

夏至已过，府中各苑景色如画，处处姹紫嫣红，柳亸莺娇，我几乎每日都带着小桃往院中闲逛打发时间。

今日天公不美，自晨起时便不曾放晴，空气闷得让人透不过气来。我也是神态恹恹，便未曾往园中去，待在房中做起绣活儿来。

小桃一边缠着丝线，一边偏头往我手中打量过来，靛青色绸缎上月白色的折枝云纹针脚细密，是顶顶好的绣工。

“夫人，这可是做给主上的？”

走线的手在半空僵了一下，再落下时明显失了准头，我低声道：“随便绣绣罢了。”

“哦。”小桃也不去戳穿我，只继续同我闲聊。“我听他们说外头现在不安稳，百花府的细作将城中闹得乌烟瘴气，阿木日日带着人在外头追捕，眼下刑堂那儿已经是人满为患。”

捏着绣花针的手停下了，我听了小桃的话，整个人都陷入沉思中。

这几日齐淮早出晚归，白日里几乎见不着他的身影。若非几次夜半时分自他怀中醒来，我都要以为他一直未曾回过。

身侧，小桃仍絮絮不停。“我听闻这次百花府的人难缠的紧，个顶个的不要命，一遇上定要分个你死我活，咱们的人被伤了不少……”

持着绣绷的手一下子捏紧了，我下意识地回道，“阿木身手不凡，没事的。”

小桃听完住了口，脸上几分促狭地看着我。“夫人说的是，任百花府的人是何等厉害，遇上阿木也得败下阵来。主上啊——定是平安大吉毫发无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