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6章 我这一生，如履薄冰

沙坪坝的每一寸土地正在被鲜血浸泡的时候，距离这里数百里之外的范阳却是一片平静。

范阳是最早开打的。

王德带着三万人一路长驱直入，势如破竹，一路打到了范阳城下，然后，双方就好像约定好了似的，王德在距离十数里外扎下营盘，没有半点想要去打范阳郡城的意思，而范阳因为从一开始便坚持地执行着以空间换时间的策略，精锐军队一路后撤，全都缩回到了郡城之内，实力并没有多少损失。

但他们也没有一点点想要出城去骚扰进攻一下王德的意思。

最让人无语的是，在双方这样对峙了十数天之后，在两军之间，那长得极其茂盛的麦子田里，居然出现了一些农夫。

引水浇田，拔除稗子、杂草，似乎完全没有想过现在可是在战争时期。

而诡异的是，双方似乎都默许了这样的事情，

特别是王德的部队，虽然部队其实很差草料，却也很严格地约束着士兵，不允许他们去割这些麦苗喂马以及其它牲畜，这让那些士兵不得不走很远的路去寻找其它的草料。

用一句秋毫无犯来形容眼下王德的军队，当真是毫不为过。

中军大帐里，范阳郡守卢新半边身倚在大案之上，一双大长腿毫无形象的箕张着，手里握着酒盏，看着对面的王德，嘿嘿笑着：“令狐大帅要是看到我们两个在这里把酒言欢，会不会气得吐血？”

王德，这位昔日关外都护府的左将军，举起酒杯抿了一口，笑嘻嘻地道：“不会，令狐大帅是多聪明的人啊，我们两个把酒言欢，说不定他乐见其成！”

“为什么呢？”

“因为这说明你卢郡守对李大锤也不是死心塌地嘛，如果他那边能赢，你卢郡守便有一定的机率倒向他啊！”

“眼下这态势，你觉得令狐大帅还有赢得机会？”卢新扁了扁嘴。

王德却挺直了脊梁，正色道：“这可说不准呢！就像当初的李大锤，谁能想得到忽啦啦一下，老母鸡变鸭，便将整个关外纳入了怀中？你想到了吗？”

卢新摇摇头：“真没想到，不过当时听到令狐大帅栽了这么大一跟头，还被人算计得无话可说，倒是在家里喝醉了好几天！”

“所以说现在令狐大帅看起来的确是有些山穷水尽，不得不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但万一他打赢了呢？”王德道：“卢郡守啊，像我们这样的人，不管是在令狐大帅那里，还是在李都护这边，都不可能进入到核心圈子里去你说是不是？”

“这倒不假！”卢新心有戚戚。

“但这天下，又有几人能成为他们真正的心腹呢？更多的还是像我们这样的人吧！”王德道：“他们需要我们，所以我们没有必要拼死拼活，只需要在最恰当的时机，表明自己的态度，便可以得到属于我们的那一份儿。虽然不多，但也足以让我们活得很滋润了。”

“王将军真是一个聪明人！”卢新叹道：“我现在明白万峰为什么丢了性命，而你跟他差不多，却越活越滋润了。在关外的时候，你麾下快被令狐野给吃干抹净成个空头将军了吧？但瞧瞧现在，又有了几万部属！”

“怎么拿我跟万峰比呢？”王德不满地道：“那就是珍上蠢得，我那个时候也弄银子，但这事儿你得有个限度啊，你不能把人往死里逼啊！而且我那时候弄点银子也是想调走，不沾令狐这汪浑水，可真没有反令狐大帅的意思。万峰那家伙要钱不要命，最终送了命！”

“那是！”卢新点头道：“那家伙的确不能跟你比！不过你现在麾下，令狐大帅也安插了不少人吧？到时候令狐大帅输了，你肯定要反水，到时候这些人不会生乱子？”

王德嘿嘿笑着：“卢郡守未免也太小瞧我了，真要到了那个时候，收拾这些人还不是小菜一碟？我当初那个左将军的称号，也是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干上来的，可不是被那个施舍的。我这个人啊，不像萧长车那么彪悍勇武战场无双，也不像万峰那样贪婪无度心比天高，我就是一个知足常乐谨小慎微的人，可这不代表我就是一个没手段的家伙啊！”

“是啊，以前卢某人小看你了，其实能在关外爬到左将军的位置，又能在令狐野明知你不可靠的情况之下还能混到今天这个地步，已经说明你的能力了！”卢新感慨地道。

“我这一生，如履薄冰啊！”王德摇头道：“不过看起来这种日子也快要过到头了，不管他们两个谁成了最后的赢家，我都可以卸甲归田去做一个富家翁了！反正不会少了我一个空头的爵位和丰厚的薪饷。老卢，从这一点上来看，我会比你过得更轻松，你还会被当成驴马用上一些年才能慢慢退下来呢！”

卢新一脸黑线，仰脖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站起来道：“我走了！”

“喂喂，卢郡守，我这边肉食不够了，你得给我送过来一点啊！”仍然盘坐在地上的王德举起了酒杯道：“你总不能让我的士兵自己去找吧，那样一来，你的子民可就要遭殃了，这种事情，我也无法禁绝不是？”

卢新哼了一声，拂袖离帐而去。

看着对方的背影，王德哧笑道：“这也想要，那也想要，这怎么搞得成呢？现在这两位，都是极强势的主儿，不管是那个上了位，平定了天下，都不会容许地方势力太过强势的，多聪明的人，怎么就看不透呢？都这个时候了还想来跟我拉帮结派壮大势力，当我好骗啊？等不打仗了，王某人就要回家去声色犬马，做个太平绅士啦，哈哈，这样的我，谁不喜欢？”

大帐之外，身为先天高手的卢新何等耳聪目明，自然是听到了王德似乎无意间的自言自语，步伐略为一顿之后，加速离去了。

狗日的王德能与自己比吗？居然还在劝自己。

老子身后一大家子的人呢，自己总得多弄点资本好在以后与李大锤讨价还价啊，总是得为子孙们多谋一点福利。

为人父母者，自然要为子孙计深远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