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下持续的高热后,赵钰悠悠转醒。
榻间萦绕着苦涩药香,温幼宜正低头擦拭赵钰额角渗出的冷汗,忽觉指尖被轻轻勾住。
她慌忙抬眼,正撞进赵钰仅剩的左眼里看向她的目光当中沉淀出更温柔的琥珀色。
“怎么憔悴成这样“他嗓音沙哑得厉害,裹着纱布的指尖抚上她凹陷的脸颊。
温幼宜还在人转醒之前告诉过自己数万遍一定要坚强,可当看到眼前人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温幼宜还是忍不住酸了鼻头。
温幼宜的泪水砸在他掌纹里,烫得他指尖蜷缩,“傻子,剜的是我的眼,你倒哭成兔子了。“
她将脸埋进他缠着绷带的掌心,喉间哽咽堵得生疼,“你才是傻子,为了我当真舍得一只眼珠吗?白孔雀当时那个毒只是让我痛苦,又不会要了我的命,只要我们日夜兼程赶回京都,总会找到办法来解这个毒的,其实当时不用失去眼睛的“
他才抵着她额头轻笑,“为了我们家溶溶能够平安健康,就算让我失去生命也无所谓,更何况只是一只眼睛。而且就算再失去一只眼睛也无所谓,我闭着眼都能找到溶溶的唇。“
温幼宜的拳头捶在他胸口,却被他捉住按在空荡的右眼眶上。纱布下的凹陷惊得她指尖发颤,赵钰却带着她的手细细描摹伤痕,“妖族剜眼用的是千年寒髓刃,伤愈后连疤都不会留的,别担心。“
“只是,你之后可不能觉得我变丑了,就不要我了。”
“可你的灵力“她哽咽着触碰他丹田处溃散的灵脉。
“无妨,我已无心在同瑞王殿下亦或者是父亲争辩些什么?我只想带着我们家溶溶寻得一个山清水秀,如飞瀑禅院一样的地方,去度过余生。所以要那些伶俐也无甚大用,我只希望我们两个人能够平淡的相守就可以了。“
赵钰早就不想在这权力的漩涡中来回挣扎,他现在只想守得一方小院儿,满身沾染着温幼宜的香气……
外界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两人之间的温存。
瑞王麾下的铁骑撞开魏武侯府大门时,赵钰正倚在软枕上喝温幼宜喂的参汤。
瓷勺磕在碗沿的脆响被铠甲碰撞声盖过,庭院里那棵桃树上的桃叶正速速的掉落在地面上,将青灰色的地面染成一片盎然的绿意。
“好个为了女人背叛王爷的的赵世子!“瑞王手底下的护卫用箭袖直接射开温幼宜闺房的大门,大护卫的腰间佩剑似乎还沾着不知名的血迹,“拿瑞王殿下的虎符做人情,究竟要坏王爷的多少大事,还是早就同王爷的沆瀣一气了?“
温幼宜指尖紫光微闪,她的灵力打不过那些活了数千数万年的大妖,可还握着手中还握着碧吟之前留下的冰扇的温幼宜难道对付几个人类侍卫还不成吗?!
她将药碗轻轻搁在案几上,起身时广袖有意拂过赵钰颤抖的手。
“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能够处理好的。”温幼宜临走之前握了握他的手,将自己掌心的温度传递到男人的掌心,告诉他一定要安心。
“你们好大的胆子,我不管你们是谁的人,居然敢直接来我魏武侯府闹事,还敢闯入我的闺房,怕是活的不耐烦了吧。“她挡在赵钰榻前,手中的空间戒指内部取出当时必然留下的那把冰扇。轻轻挥开这把冰扇,一股寒风席卷着温幼宜原本的紫色灵力袭向门外的护卫。
除了大护卫之外,其他的护卫都被扇飞很远,更有甚者他的背直接撞在了魏武侯府的房墙大门上。
“虎符之事乃你们家王爷自愿交给我们的,至于这虎符交给了我们,我们该如何处理,那便是我们的事情了。你们家王爷也当真是小气,你们怎敢上门来找我要人?“
瑞王身边大护卫的剑锋突然调转,寒光映出温幼宜脖颈间细密的珠恋珠宝的影子。
“就是你蛊惑了世子殿下的心,你这样的祸水就算杀了你千百次都不够解我们家王爷心头之愤的。”
“不过你也算是个幸运的,我这个人曾经发过誓,这辈子都不会和女人动手的。只要你交出世子殿下让我将他带回瑞王府,我可以留你这女人一条小命。”
温幼宜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少在那里说大话。什么叫这辈子都不同女人动手?怕是你根本就打不过我才对。”
反派往往都死于话多。温幼宜没有时间和眼前这个陌生人叙旧,她现在只想击退眼前的大护卫,恢复魏武侯府往日的一片宁静。
冰扇展开的刹那,庭院桃树骤然挂满霜晶,原本绿意盎然的夏天景象却在一瞬间变成了寒意凛冽的深冬。
温幼宜足尖点过翻倒的石凳,裙裾在寒风中绽开冰莲纹路。
眼见对方来袭,大护卫也不再遵从的那套他此生都不愿意和女人动手的诺言。他拔出腰间斜跨着的重剑,重剑裹挟一股厚土般的凌厉朝着这些冰花劈了过来。
“就这点本事?“大护卫轻笑,宽大的指甲敲了敲他手边的重剑,发出沉重的闷哼声。
“我劝你还是不要继续跟我动手,乖乖听话,也免得受些皮肉之苦,否则我这重剑无眼,我可不能保证你接下来是否还能够全胳膊全腿的回到你的闺房之中。”那大护卫显然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依旧叫嚣着要和温幼宜一决高下。
冰扇裹挟着冰封之力吹到大侍卫的重剑之上,可那些原本的冰花却在一瞬间变成了燃烧着的浓浓火焰,本来无风的天气却突然起了风,那赤焰像是有生命一般要将重剑融化。
大护卫怒吼着,他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的身上居然能够融合多种元素的能力,“没想到你这蛊惑人心的妖女倒是有几分本事。“
大护卫用土系力量震碎重剑上面裹挟着的赤焰,待中间温度退去,他又重新抬起剑,狠狠地向温幼宜所在的方向劈了过去。
温幼宜跃上桃树枝桠,冰扇横扫带起飓风。飘落的桃花瞬间凝成万千冰刃,叮叮当当撞在重剑土气灵力的护体罡气上。她忽然撤去灵力任身体坠落,在护卫挥刀上挑的瞬间,袖中飞出三条风中化成的风绳蚕丝缠住刀环。
“破!“
蚕丝骤然收紧,中间上面的九个刀孔应声而碎。温幼宜踩着迸溅的金属碎片凌空翻转,冰扇划出玄妙弧度。
护卫惊觉时已来不及收势,只见扇面贴着他鼻尖掠过,寒潮自七窍灌入经脉,原本丹田内流动的土系伶俐正在像冻土一般被冰系灵力冻住,上面还似乎有风的力量在压制,让这些被冻住的土系灵力迟迟不能翻身。
温幼宜踏着龙首缓缓落地,冰扇轻点护卫,“现在,你可服气?可承认并不是你不屑和女人动手,而是你根本就打不赢女人。“
护卫单膝跪地的瞬间,深陷土地当中的指甲缝隙渗出细密血珠。
他盯着地上自己破碎的倒影,忽然放声大笑,“果真是个有本事的女人。!难怪世子连眼珠子都舍得“
话音还未落,那大护卫又找准时机握住自己的那把重剑,靠着蛮力将重剑提起向温幼宜方向劈去。
温幼宜手中的冰扇嗡鸣震颤,庭中桃叶霎时凝成霜刃悬于半空。
大护卫重剑横扫,褐色罡风劈碎满地碎石。温幼宜足尖轻点廊柱,霜花在身后绽开蜿蜒冰径,堪堪避开贯穿梁柱的剑气。
“既然已经知道实力不及我,你这个人怎么非要这么轴,还要和我打下去吗?非要见血不可么?“她旋身落在结冰的地面上,冰扇展开时冻住飞溅的水珠。
轻摇冰扇,十二枚冰棱自扇骨迸射,精准钉入大护卫战靴前的青砖,溅起的冰碴在他面甲上划出细痕。
大护卫抹去血珠,眼神中带着他的一抹抹坚守,“虎符事关漠北三十万驻军,今日带不走世子,恐怕我便要提着我的头颅回去向瑞王殿下复命。无论如何,今日我必须从魏武侯府带回世子向瑞王殿下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