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祺发现自己竟对此颇有期待,连这些日子堆积如山的压力也悄然消解了一些,心里轻松不少。
旁边于谦一脸无奈扶额叹息:这石亨的确是个能力不俗的人才,但是身上的缺点也委实太多。
就算是后脑勺刻着叛字的大胆之徒也能忍了。毕竟像这种在战场上浴血杀出来的武将有点野心与心眼本就不稀奇。
可这种谄媚逢迎毫无原则的行为却着实有些离谱,实在想不通为何这样一个在沙场历练多年的大将在人格方面居然如此扭曲。
简直是脸皮比城墙还厚、油嘴滑舌无所不用其极,这种人做敌人绝对是噩梦般的存在;同时绝不可给予完全信任只能用来当工具人使用,还得限制职权方能确保其作用的同时不酿大祸。
要知道
历史书上记载的靖难之役里头,作为新兴勋贵冉冉升起的新星代表,石亨在其中起到了相当关键的重要作用。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如果没有他,整个国家的发展进程恐怕都会出现巨大的转变!
"行了,朕让你来可不是让你卖弄口才的。"
朱祺嘴角微微一扬露出淡淡笑意,继而面色一沉变得严肃起来,从案桌上拿起一份奏报递给二人示意他们仔细看看。
二人看完脸色凝重无比。
奏折内容简单明确:前些时候约莫有二百瓦刺骑兵闯入三关区域四处劫掠抢夺。位置接近紫荆关附近已然达到能够清晰目视的程度。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驻守士兵胆小怕事无人敢出关抵抗,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仅仅区区二百流匪堂而皇之地掳走物资、屠众随后毫发无损、从容自得地扬长而去。
真真正正的兵临城下如入无人之境!
说实话,这人所说的内容确实毫无新意,重复着众人早已耳熟能详的观点,在朝堂之上这类争议已经反复上演过许多次。
时至今日,这些问题连于谦都提不起丝毫兴趣了。
朱祁钰将目光转向石亨,他的情况则有所不同。石亨之所以被关在京城大牢里,正是因为被监军内官背叛。
那他对此是否有不同的见解呢?
石亨低头思索良久,这个问题并不容易回答,与之前提到的完全不同,完全是在本质上有着区别。
等一杯茶饮尽后,他才缓缓给出答案。
“陛下,臣认为,监军内官还是保留为好。”
“远行作战之时,即便是将领,也时常会有些难以把握的局面。有一名随行的监军内官,有时确实能发挥重要的作用。”
“不过。”
石亨语气坦率:“他们自然也有诸多副作用。像郭敬那种狗东西,日常就如同饕餮一般贪婪无比,不管给他多少钱都是只进不出,一点效果都没有。”
“等到关键时刻,甚至还会勾结外敌,狠狠地陷害了我一次。”
“这种极端情况虽不常有,但通常来讲,监军内官受贿、滥用职权倒是非常寻常之事。这些都是他们的缺点。”
“到底该如何操作,臣认为应该制定些规范限制他们。至于更细致的……”石亨说到这里停住口来,以免说些不合适的话。
毕竟这些宦官自己本身并无实际价值,不过如臭屁一般。
但他们能够如此嚣张跋扈的根源却是因为背后代表着皇权。
若非之前与朱祁钰有所接触了解其为人,并不会轻易因此下狱惩处进言的大臣,石亨也不会将这话说得如此透彻。
在座的人皆是机敏之人,话语到这层,与直言白话实则无异了。
朱祁钰经过一番深思,明白了二人的回复含义,心中有了定论:监军内官本身并无过多特别意义,真正重要的是他们是皇帝意志传达者的象征。
从某种角度而言,监军内官代表的就是皇帝的态度,哪怕他们为祸一方,却依旧有存在必要性。
因为这意味着将领能够以最快捷的方式和皇帝交流意志。
这对远征将领的重要性显而易见。
“既然这样,那朕便将这个奏折退回去吧。”
想通其中关节,朱祁钰提起笔,在这份奏疏上划了个叉。
随后又取出几封奏章,这些天积累的一些难以决断的问题都在其中。
有的与军事相关,有的涉及民生,还有一些非常诡异,看不出任何目的所在。
于謙的经验極為豐富,無論是軍事還是民生問題,都能侃侃而談。但對於那些詭異莫測的奏疏,他也不得不稍稍細琢磨一番,才能窺探到這些古怪文章背後隱藏的深意。相比之下,石亨在大同的日子過得頗為單純,要不是為了爭權奪利,就是帶著士兵出征打仗。從知識深度上看,他在軍事方面可謂頗具造詣,在某些領域甚至超越了於謙。但在其他方面,就稍顯遜色不少。
不過這人的特點就在於待人接物頗有技巧。有時候也能獨辟蹊徑,提出一些让人眼前一亮的看法來。三人這樣討論下來,居然從黃昏直聊到了滿天紅霞,日頭西下。朱鈺放下最後一封奏疏,閉口不言,仿若還沉浸在剛才激烈的思想交鋒之中,努力吸收著那些他目前所缺乏的重要知識。
“陛下,那微臣就先告退了?”
於謙與朱鈺關係向來親密許多,說話之間也便顯得更加隨性自然了些。見天色已晚,他站起身,打算離開。石亨也随之起立,恰好他也有一些事情需要去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