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管他怎么想!”杨景和瞪大了眼睛,竖起了眉毛,跟小时候生气的样子如出一辙。
“昭儿!”早就得到音讯等在此处的宜太妃,焦急的站到了门口。
曾经风华绝代的宫妃,如今只着素色衣裳,绣着几枝淡竹。青丝用一根羊脂玉簪松松绾着,几缕碎发垂在泛着细纹的眼角。她忽然笑了,笑意中浸着眼泪,像春雪融在寒潭里,对着叶怀昭张开了双臂。
“姑姑!”叶怀昭声音哽咽。
宜妃轻轻的摘下了他的面具,细细的摩挲着他的脸。
“怎么瘦成这样了?你还疼不疼?最近伤病犯了没?好孩子,你受苦了。”
说完转过身去,泣不成声。 叶怀昭没有说话,只轻轻的揽住了姑姑的肩膀,任她哭了个够。
“你爹娘走的早,我却没能顾好你,是我没用。不仅护不住你,还让你背负着洗不掉的污名。”
杨景和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眼前所见。他记忆里那个永远举止得体、待人疏离有礼的母亲,此刻却哭得如此失态。
“幸好,幸好你还活着,但你却连来见我,也如此偷偷摸摸!昭儿,我可怜的昭儿啊!”
叶怀昭也红了眼眶,但还是语气轻柔的哄着:“姑姑,我现在好着呢,再哭我爹怕是要托梦揍我了。”
宜妃含着泪瞪了他一眼,“和儿说你一直住在北疆,那边冷的很,你可住的习惯,要不你来滇州吧,如今和儿也出息了,这王府里都是信的过的人,姑姑给你好好补补身子。”
杨景和语气幽怨,脸上却带着笑意:“我才是你亲生儿子,你怎么不多做点菜,给我补补。”
宜太妃伸手将他推远了些,“你天天讨嫌的很,这么大年纪了,还跟个孩子似的,刚刚瑄儿还跟我告状呢,说你欺负他。”说着又带着笑意看向叶怀昭:“还跟瑄儿打架,也不害臊!”
笑意涌上了叶怀昭的眼底,“景和打小便顽皮,如今倒是有个一家之主的样子,姑姑你该高兴才是!”
杨景和在一旁闻言挺着胸脯,一脸的得意神色。
宜太妃却嫌弃的将他又推开了一些,拉着叶怀昭的手不放,心疼的摸着他手背上的伤痕,有些迟疑但还是咬牙问道:
“听和儿说你如今跟那楚家二郎在一起,你是打定主意不娶亲生子了?他是不是也同你一样想法?”宜太妃带着长辈与生俱来的担忧。
叶怀昭微微笑了笑:“姑姑,我还能站在你面前,楚二功不可没,楚家人的风评,你应当比我还要清楚些,就放心吧!”
宜太妃却还是皱眉:“但你二人的关系,始终不容于世,他在朝中为官,岂能不顾忌?你二人也没有子嗣互相牵绊,他日后若是有负于你,你…”她欲言又止。
叶怀昭却笑了起来,脸上带着宜太妃年轻时候常见的云淡风轻,“姑姑,人心原就善变,子嗣的有无从来不是维系情感的筹码。否则这世间,又何至于有那么多夫妻在岁月里消磨了初心?”若先帝能善待韩皇后,何至于她对那句“次子即位”耿耿于怀,酿下祸端。
宜太妃叹了口气:“最难测的,从来都是人心!”
到头来,偷龙转凤还是成空,登上皇位的的确是先皇次子,只是这个秘密,知晓的人不是掩入黄土尸骨无存便是隐姓埋名苟延残喘。尤怜无辜之人,似秋叶逢霜,本无干系偏承业报。
“再说了,我还能活着,便是先祖庇佑,不敢奢望过多!”叶怀昭满脸都是坦然。
宜太妃想起那几年,以为他被烧死在宫中,心痛到难以自持的局面,猛然念了声佛号。“一不小心,又生了贪恋。”
“爱生忧怖,姑姑的心意,怀昭明白。”说完将她散落在鬓边的头发掠至耳后。
“对了,姑姑,近日可见过我舅舅。”
一听叶怀昭说道南疆王西林顿格,宜太妃面上隐隐带了一丝嫌弃。“你那舅舅别的都好,就是不太会带孩子,去年带着孙儿来王府待了几天,好好的孩子,兜里的零食都是炸虫子。”说完叹了口气,“他一贯行踪不定,有时候进了山,一待就是几个月,你问问和儿。”
杨景和点了点头:“我在两个月前就给舅舅送过信了,只是不知道他收到了没。”
叶怀昭点了点头,“我准备去祭拜一下爹娘。”
“我也去,舅舅舅娘应当也会想见见我!”
叶怀昭笑着摇了摇头:“只怕得等下次了,云霞郡主还要劳烦你多照看着些。”
杨景和有些嫌弃:“小磨人精,大了都不消停,小时候就老缠着你,大了居然学会离家出走了。”
院外响起了叩门声,下人远远的唤他们去用饭了。
席面开了两桌,就在院中,晚风带着一些凉意,送来阵阵花香,男女分席,仅用了屏风隔开,少了些规矩,多了些随意。
滇州的果酒甘甜清冽,味道极好,只是一不小心,便容易饮多上头。
耳朵泛红的白芷抱着小馋猫,显然很是欢喜,见他犯困,依依不舍的将其还给王妃,忽然走到楚青钺和叶怀昭面前,伸手指了指他们:“你们两个,谁跟我生个孩子?”
筷子和下巴,都掉了一地。
楚青钺抱怨道:“你说他们血脉里是否有病,怎么各个都想跟我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