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因陀罗而言,这是一个陌生的世界。
非常、非常陌生。
世界已不在他划定的秩序下运行,视网膜直视阳光产生的残影都仿佛是冷兵器的利芒,幻觉似在他耳边炸响的则是忍术碰撞的轰鸣,战争咚咚咚咚地彰显存在感。
木叶仍旧风平浪静,然而远方传来的哭泣不绝如缕。
——因陀罗的血液里流淌着太多来自他祖母的慈悲与野心,这让他难以忍受那些赤裸裸映照在阳光下的痛苦。
自称是他弟弟转世的漩涡鸣人已经在小学课本的陪伴下沉入梦乡,那懈怠的姿态与年少的阿修罗如出一辙。
千叶停下念课文的声音,观察了年长者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兴冲冲地回房拿上几支画笔,小心翼翼地对着他的脸再添几笔,使他更接近传说中的模样。
额心一刃红痕,眼尾勾线上挑,干净利落的几笔勾勒,搭配他脸上原有的六道胡须,任谁都能直接看出他的妖狐原型。
小千叶努力不发出声音地叉腰自傲了一会儿才想起坐在屋顶看着这边的另一个人,连忙闪身空出位置,挥舞着胳膊让他看。
阳光很好。
因陀罗唇角上扬,露出微笑。
他飞身而下的影子像一只轻快的鸟儿自天空滑落,接着停留在千叶身侧。
女孩抓住他的手,用气音道:“因陀罗今天准备做什么?”
容貌秀丽、长身玉立而对外冷淡的青年弯着唇,跟着她小声道:“不告诉你。”
话音刚落,小小的拳头锤了过来。
因陀罗无奈道:“你猜一猜?”
他记得妻子很喜欢玩这种小游戏,从被吊起好奇心到得到答案这个过程中产生的情绪起伏是闲暇时光里常有的消遣。
千叶用手抵住下巴:“给点提示?”
“和他有关。”
因陀罗指了指睡在一旁的人,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他并不直呼漩涡鸣人的名字,而仅仅以人称代词替换。
千叶在思考了。
她一连说了好几个猜测,但都终止于因陀罗摇头的动作里。
鸣人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早就醒了的他像没骨头的八爪鱼似的坠在小孩子身上,在她耳边道:“我知道哦,千叶要不问我?”
他的笑容明亮而狡黠,女孩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抚。
因陀罗情绪骤然低落,直接宣布答案:“我之前遇见了这个世界的他,我准备去看看他。”
虽然爱胡闹却也还算乖巧的弟弟,究竟为什么会转世成这副模样?
漩涡鸣人看起来丝毫不在意因陀罗的存在,只一心扒拉着千叶,将所有的功夫用在风暴中心的女孩身上,抛却掉大人的矜持,对着小孩子不要脸地撒娇。
最令因陀罗难以置信的是,阿修罗(转世)竟然会对自己的长嫂生出不堪入目的心思。
他本应该是世界上最依赖兄长的弟弟。
因陀罗最终决定去看一看漩涡鸣人的生长环境——结果是他暴怒之下斩断了一根敢于指着他弟弟喊妖狐的手指。
被害者哭喊着要止血,暗部拿出武器指向他,旁观的人慌乱地说要报告给火影,他们一同映在他这个外来者眼底。
不过一瞬间,所有人都模糊了神智,他们扭动头颅,四处张望,然后流动起来,像傀儡剧目里的演员似的回归自己应在的位置,厌恶的目光仍在,却无知无觉地小心、隐晦了些。
从扭曲,到“正常”。
夏日蝉鸣声声。
年幼的漩涡鸣人抬起头,懵懂地叫:“大哥哥……?”
——那并不是写轮眼的作用,而是一种不存在于因陀罗认知中的奇异干扰,所有人都下意识忽略了他的存在,正常化了他的所有举动,使他不被这个世界……排斥。
他决定抽出八日一轮中的部分时间教导这个弟弟,以期对漩涡鸣人起到正向的引导。
而鸣人——被召唤出来的、属于千叶的鸣人很高兴看到异世界的兄长分出一部分注意力。
“明明只有千叶是最重要的。”
妖狐的直觉这样告诉他。
“对吧,九喇嘛?”
“当然。”九条尾巴的大狐狸懒洋洋地说,心灵空间里有漂亮的蓝天白云,绿色的丛林和安静矗立的小屋如她还在时的模样。
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三个共同构筑起一个完整的“漩涡鸣人”。
太阳眷顾着世界上所有人,但偶尔,他也会有想只凝望某一个人的时刻。
或者说,正因为有人点燃了最初的那份爱,习惯了推己及人的他才成为了一轮传播光明与热量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