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胞扎在身上的刀子最痛，那是区别于战争的，近乎攻心的狠毒。

安大三王子每次都要带着祝长煜跟方远，显然也是深谙其中道理。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用战死沙场的大将军留下的阵图，去伤害阵图真正的主人。

其心何恶。

祝长煜木立在原地，方恒的每一句话都像刀子戳中他的内心，皇城门口长宴恳切的话语同时浮现，曾经坚定不移地认知出现动摇。

他站在黑暗中，入目所及只有黑暗。

他的幼年很苦，他恨所有人。

他要两位兄弟自相残杀，顺理成章登位的时候，心底可曾有过不忍。

他以为只要借助外族登上帝位，依然可以做个好皇帝。

他会励精图治，平等地疼爱每个孩子。

他要扬眉吐气，让所有鄙夷他出身的人都为之战栗。

可他忘了……帝以民为本，天下为公，家以国为根，公而忘私。

再多的愤恨，都不能拿国民做赌注。

如果在皇城门口，他听懂了五皇弟的言外之意，他理解了大家的良苦用心，他不再愤恨不再执着皇位，会有另一种人生吧。

只可惜叛国的伤害已经铸成，关锦线凌乱残破，死去的将士摞成小山。

他终究还是成为，历史中那个遗臭万年的人。

祝长煜缓缓地伸出手，似乎在表达遗憾，又似乎在传达歉意。

直到另一只手被狠狠捏住，传来刺骨的痛。

紧接着方远出声，“殿下，不要让这群人乱了你的心智。”

祝长煜猛然回神，安达三王子与谋士灼灼的目光，仿佛针扎在他的后背。

余光轻瞥间，几位鞑虏侍卫的手已经搭上刀柄。

“放心。”他垂下眼睫，用此生最为阴鸷冷厉的声音道，“大渝王朝老皇帝纵容奴仆伤我，当朝太子抢我皇位，我与他们不共戴天。”

“不要以为只有自己是正确的，有一天我坐上那个位置，我就是正确的。”

“历史，从来由胜利者书写！”

“哈哈哈，好一个历史由胜利者书写。”安达三王子大笑出声，“你是安达部落的友人，安达愿助你登上皇位，你将会成为大渝王朝最英明的帝王。”

两人同时友好对笑，仿佛达成约定。

落在边疆战士眼里，却是目眦欲裂。

“好……既然你那么执迷不悟，那就战到底。”方恒握紧长刀，“大渝王朝小将方恒在此告天地，不灭鞑虏誓不还”

“不灭鞑虏誓不还！”

众将士齐声呼喝，长刀横在身前，双眸怒瞪前方。

“不要以为拿了方家的阵图就能够无往不利。”他摆出战斗姿态，“我泱泱大国岂容宵小惦记，你们从哪里来的……就给我滚哪里去！”

这次万千将士没有附和。

因为安达三王子哈哈大笑着出声，“你让我滚我就滚？你凭什么让我滚？就拿这破掉的关锦线，还是没有马儿的步兵？”

“我的将士们已经从惊慌中缓和回来，你们没有城墙进行抵御，拿什么跟我们打？”

说完又看向祝长煜，露出几分赞许，“二殿下将时间拖延地很好，我很欢喜。”

两军剑拔弩张间，言谈半个时辰居多。

安达三王子一直隐忍不发，原来不是震惊，而是给鞑虏们恢复心神。

他从来没放弃过进攻关锦线，他要足够的战功夺取可汗之位，他将大渝人玩弄在股掌之间。

祝长煜面色微变，心底细密又针扎的感觉再次浮现。

可让人奇怪的是，对面的方恒与江承愿却没有任何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