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嫁的那一日,十里红妆,沿街的灯火几乎点亮了半个城。
人人都知,云州里的名门富户要嫁女儿了。
且嫁的还是沈府的嫡出公子。
这桩婚事堪称郎才女貌,门当户对,两家都满意至极。
坐在花轿里的新娘,眉眼皆藏在红盖头之下,无人知晓她的神色,唯有身边的丫鬟香梅有些不安,快步守在轿子旁,只盼着能快些进了沈府大门才好。
终于三拜过后,入宗祠拜祖先,又入了家谱,这才算礼成。
四周一片欢乐,又嘈杂又热闹。
有人说着送入洞房,香梅才缓过神来,忙不迭地跟着那一群沈家的女眷们将自家姑娘送进了仪门之内。
那里头安置着厅堂、厢房,处处点缀着喜庆的红色,那窗下一对正燃着的红烛格外鲜艳漂亮。
众人退去,新房内重又恢复了安静。
坐在床上的新娘子掀掉了盖头,露出一张娇美年轻的容颜——她便是万府千金万之盈。
“姑娘,新姑爷还未入洞房呢,您这盖头不能掀。”香梅捧着茶盏过来,见状忙不迭地就要去拿那红盖头,想给自家姑娘重新盖好。
谁知万之盈起身,不由分说从她手中拿过茶盏一饮而尽。
“你在慌什么?”万之盈侧目冷哼,“我既答应了父亲嫁过来,就不会食言,香梅你个丫头还以为我会逃婚不成?”
香梅当即冷汗津津:“倒也不是,只是姑娘您原先那么、那么……”
小丫头垂着眼,只管盯着自己脚尖,话却说不下去。
万之盈是万老爷老来得女,堪称掌上明珠。
这些年养在深闺里,可谓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
她也生得伶俐美貌,在父母跟前各种撒娇邀宠,很得老两口的欢心。
万家父母疼爱于幼女,自然不愿让她太早出嫁。
以至于一拖再拖,到了今日,万之盈都已年过十八。
等万老爷着急慌忙想要给女儿张罗婚事时,却发现女儿已经被宠得无法无天,根本不听从家中安排。
后来,还是万老爷生了一场重病,万之盈才不得不妥协,答应嫁入沈府为妻。
见小丫头这样胆颤惧怕,万之盈冷笑:“我从前那是有自个儿的主意,今日既然答应嫁了就不会反悔,我就算再不懂事,还不至于做出逃婚这样的荒唐事来,爹爹娘亲疼我一场,我怎么也不能给他们面上抹黑吧。”
香梅松了口气:“姑娘说的是。”
没过一会儿,新姑爷也进了洞房。
在下人们的伺候下梳洗更衣,就着莹莹灯火瞧见新媳妇美貌羞涩,心中也泛起甜蜜的涟漪。
这一夜琴瑟和鸣自不必说。
沈家公子也是相貌俊朗,翩翩郎君。
且府上以诗书传家,男儿们自三岁始启蒙,到了今日竟然人人都有功名在身,只差一个运道,便能青云直上,前途无限。
婚后,夫妻二人倒也和睦美满。
沈家少爷对新婚妻子多有照拂体贴,人前人后都敬重疼爱。
谁见了不说他们夫妻情深,叫人羡慕。
万之盈也对这个夫君很是满意,只是无人之处她还是会沉浸在一片追忆茫然中隐隐懊悔,记忆浮海,浮浮沉沉,总有着另一个人的身影萦绕不散。
闭了闭眼睛,万之盈深吸一口气,到底有些意难平。
那是在未出阁之时,一次上元之夜赏灯时的惊鸿一瞥。
她在酒楼的雅间内,他在街头的某一处摊贩前,只一眼,却见那少年郎君如玉一般的模样,举手投足,风采潇洒,瞬间就将万之盈的一颗心迷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