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尔绞尽脑汁,随后又在下方写了一个歪歪扭扭的血字和巫字。
“阿木尔!”
燕燕试图大声阻止,可已经晚了,皇帝从这几个字和他指向自己的手势中明白了这孩子的意思,“你是说,巫蛊和血咒,都是你所为?”
阿木尔激动地狂点着头。
齐越诧异地看了燕燕一眼,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含义,原来这小子是想替姐姐认罪。
“陛下,阿木尔他年少无知,不知道巫蛊之名有多重,还望陛下不要在乎他的……”
燕燕还未说完,只见阿木尔又写下了“永寿”二字。
“神爱?”齐越愣道。
阿木尔疯狂点点头,这次指向的却是姐姐。
齐越明白了,他的意思是,保下姐姐,是为了神爱,他愿意为此牺牲,这是神爱所希望的,想必陛下也不愿让神爱从小就失去母亲。
齐越怎么会不明白从小便失去母亲的痛呢……他闭上眼,很显然,他动然了,心中挣扎着。
“阿木尔,你都听到了?”燕燕惊道。
他平静地点了点头,刚刚他一直躲在无人注意到的墙角偷听,直到听见自己不是她亲弟弟的那一刻,心中竟有种释然的感觉,也是从那一刻,他决心不能辜负了姐姐的养育之恩。
“你……你已经做出过一次牺牲了,我不能再让你去死……哪怕你不是我的弟弟……”燕燕心如死灰地悲叹道。
“罢了,”皇帝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来,就好像从不在意这一切,漠然道,“该说的话朕都已经说完了,你好自为之罢。”
阿木尔见自己的投名被忽视,拉住皇帝的衣角想要再争取一下,发出呜呜声,齐越置之不理,挥了挥衣袖,狠心甩开了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决绝地像是要逃离这个地方。
独留燕燕与阿木尔面面相觑,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
乌兰再在招供了所有的犯罪真相之后,又提出了诊治公主的挽救措施,看着元熹一日病弱一日,皇帝虽不信她,亦只能死马当活马,却不料乌兰开了药方果然起了“奇效”,元熹虽身体虚弱,但境况已然渐渐有了好转。
而乌兰所做这一切,不求将功折罪能够生还,只求留她一个全尸,能够返还故乡。
她道,萨满教中,只有发肤完整之人,才能转世投胎,这是她的信仰。
皇帝允了,因为尸体运到边疆会早已腐烂发臭,故皇帝许她回到瓦剌再行赐死,乌兰感激谢恩。
看着元熹一日日恢复,皇帝在宽慰的同时,心中也一直在犹豫着该究竟如何处置淑妃。
阿木尔甘愿认罪的那一刻,他是心动了的——燕燕到底是神爱的母亲,他一直试图说服着自己为了神爱放过她一命,可实际上,他清楚地明白在自己的潜意识中,放过她,不仅仅是为了神爱。
他每每一想到这就头疼欲裂,他不敢承认自己的心愿,他鄙夷着,他不知道该怎么给元熹一个交代。
大概又过了大半个月,傍晚,凤仪宫内,齐越再一次亲自哄睡了元熹之后,跟皇后从殿内悄然退了出去。
庭内,微风徐徐,一轮明月高悬,庭中清净澄明。今日正是八月十六,一年中月盘最圆最明的日子。
二人驻足在廊下赏月,晏清禾仰头,轻声感慨道,“世人都道‘至高至明日月’,这话果然不虚。”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齐越在心中默默念了一遍,他明白,没有开口的后半句,才是皇后真正想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