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栋邀请贺国武一起去撸串,其实并不是单纯为了满足贺国武故地重游的急切心情。
相反,正是因为摸清了贺国武的心思,梁栋才特意提出这一建议。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晚上七点多的时候,太阳刚刚落山,西边的半边天仍然红彤彤一片。
而此时,南岗各大小街道的路灯早已悄然亮起,为这座城市披上了一层温馨的光纱。
梁栋让人把车开到滨河大道,然后大家弃车步行,沿着滨河大道前行几百米,就能抵达商业步行街的入口处。
贺国武和梁栋并肩走在人群的最前面。
走着走着,梁栋突然停下脚步,指着路两旁整齐排列的路灯,对贺国武道: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南岗的‘城市亮化工程’,应该是贺省长在这里担任书记时一手推动的吧。”
梁栋主动提起这个,贺国武心里难免有些得意,但他还是不动声色地回应道:
“我只是在自己的位置上,干了自己应该干得的事情而已。”
梁栋微微一笑,接着道:
“不得不说,贺省长的大局观和前瞻性还是很值得钦佩的,这一点非常值得我们大家学习。我还记得贺省长当时提出了一个口号:‘高标准就是最大的节约’!这个口号即使放到现在来看,依然具有深刻的现实意义!”
贺国武脸上露出一丝略显‘谦逊’的笑容,轻轻地摆了摆手,似乎对自己的成就并不在意:
“这真的没什么,不值一提,根本不值得一提啊!”
然而,就在他说这话的时候,突然抬起头,目光凝视着滨河大道的远处,深深地叹了口气。
“真是可惜啊!”贺国武感慨地说道,“就在我刚刚摆开阵势,准备在南岗大干一场的时候,却突然接到了组织上的调令,一纸调令把我调到了渭城。政策的延续性,一直都是我们地方政府面临的一大难题,只要一个地方更换了主要领导,继任者往往都会全盘推翻前任的一些施政思路。南岗这边也不例外,我这一走,我在任上的许多设想和计划都被迫搁置了下来,实在是让人感到遗憾……”
贺国武的话音刚落,梁栋立刻接过了他的话茬,指着滨河大道临河一侧的绿化带,说道:
“贺省长说得一点都没错,这个碧沙河河道景观工程项目,就是在这种情况之下,成为了一个遗留下来的烂尾工程……”
这,便是梁栋此行的主要目的!
他深知贺国武有意炫耀他在南岗时所打造的‘城市亮化工程’,于是决定投其所好,特意在滨河大道下车,以便让众人亲身体验南岗‘城市亮化工程’的成果。
贺国武在负责这个项目时,秉持着‘高标准即最大节约’的理念,从设计到施工,都将标准定得颇高,甚至有向一线城市看齐的态势。
南岗的‘城市亮化工程’竣工后,南岗的城市风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其城市形象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即便是省城渭城,在这一方面,也被南岗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然而,由于该项目耗资太巨,当时在这个项目上,存在不少质疑的声音。
时过境迁,如今回头再看,贺国武当年的这个决策,基本也算是一个成功的范例,从某种意义上讲,也确实达到了‘节约’的目的。
高标准,就意味着可以避免短期的重复建设,长期来看,是可以起到‘节约’的作用的。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碧沙河河道景观工程项目’与‘城市亮化工程项目’相比,俨然就是两个极端。
碧沙河作为南岗的母亲河,犹如一条蜿蜒的巨龙,横穿整个南岗城区,仅其城区部分的河道长度就长达十公里左右!
想当年,贺国武意气风发,大手一挥,就批下了这个高达百亿的项目。
然而,当他将‘高标准就是最大的节约’这一理念同样应用于该项目时,却突然发现,一百亿资金全部烧完,整个景观项目也仅仅只是初现雏形而已!
就这样,这个原本被寄予厚望的南岗市最大的政府项目,如同一个沉重的包袱,一直被拖延至今,成为了城市发展中的一道难以抹去的伤痕。
梁栋的话语如同重锤一般,让在场的每个人都不禁将目光投向了碧沙河河岸两侧那些尚未完工的半拉子工程。
这些工程宛如南岗的一道丑陋伤疤,与周围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贺国武的脸色微微一变,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自然。
他当然清楚梁栋所言不假,这个南岗最大的政府烂尾项目,原本是一项备受瞩目的民生工程。
如果能够顺利竣工,南岗的城市面貌必将得到极大的提升,实现一次质的飞跃。
然而,面对梁栋的‘启发’,贺国武却选择了装傻充愣,完全没有接梁栋的话茬儿。
他似乎对这个问题视而不见,或者说,他并不想在这个时候谈论这个项目。
梁栋并没有因此而放弃,他继续说道:
“贺省长,市里为了这个项目已经投入了上百亿的资金啊!如果就这样任由这个项目无限期地烂尾下去,这一百亿可就白白浪费了……”
贺国武知道梁栋心里打得是什么主意,也知道他再不说点什么就有些说不过去了,于是便开口道:
“梁省长,说句心里话,这个项目也一直像是扎在我心里的一根刺。这个项目一日不完工,我心里就一日不得安宁。在这个项目上,我愧对南岗百姓啊……”
梁栋连忙道:
“贺省长,这也不能只怪你一个人,资金上出了问题,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可我们总不能放着这么大一个烂尾工程在这儿,装作看不见吧?为今之计,我们应该积极面对,想尽一切办法,先把这个项目给盘活了再说!”
贺国武尴尬一笑:
“我明白梁省长的意思,梁省长是想让省里在资金上支援一下南岗,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