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青峦含笑着说,“李爷爷记错了,我是青峦。青峰前几年调去东北工作了,您以后可要常来看看我们。”
说话间他已经两个老人泡好茶,骨节如玉的手三转三点三沏,泡出的茶汤清澈透亮。
李老的孙子李恪正给爷爷布菜,虽然不及邵青峦吸引目光,但他身上沉稳清肃的气质,同样引人注目。
李老尴尬地挪开眼,他记得小峰那孩子小时候长得最可爱、最齐整。没想到这居然是老二。
“你这话说得我就不爱听。”邵老爷子腮帮子吃力地嚼着说,“啥叫我是个粗人,我老邵年轻时也不差,可斯文,人家都叫我秀才!”
所有人都坐下吃饭,一半红薯一半糙米的干饭,蒜蓉金针菇,酸辣杏鲍菇,幸好还有一盘杏鲍菇炒肉丝、一盘香菇水饺,终于能见到肉的影子。
京城猪肉供应极少,几近断供的状态。去年居民每月肉消费量人均不足一两,今年开春后情况好转,但也没有好到哪里。
在外面想吃到点肉还真不容易,回到老宅好歹能见到肉。
李老提起跟邵老一块去东北的话头,“东北风光好啊,当年打仗时俺老李哪座山头没趴过。现在仔细想起来,还是最怀念在东北的日子。”
“你啥时动身,我跟你一块去呗。”
邵老爷子自顾地夹着金针菇,没接话,反而说:“哎,我这红樱孙女就是好,聪明伶俐又乖巧,这孩子咋能出息成这样?”
“逢人见面就问我那孙女咋教的,能咋教,咱也不知道呀。”
“我又没教出像她这样的孩子,你有经验吗?”
李老给他递酒杯,问:“老邵,你觉得下周动身怎么样?”
邵老爷子喝了杯酒,“不怎么样,我可不能给红樱添麻烦。”
无论李老如何抛话头,邵老爷子愣是不接话,只吹着孙媳妇。
李老颊边的肉颤了一颤,忍了又忍,忍无可忍地说:“你今个儿嘴怎么这么阔?平时没见你这么吹……”
满大院还挑不出几个这样优秀的孩子,那就要闹笑话了。老邵家的几个孩子,个个也是不差的。
不是他骄傲,他孙子也挺优秀的,留学归来,如今也是担任要职。他吹过吗?他骄傲了吗?
李老要不是想参观拖拉机,哪里还忍得住听邵老炮这些酸话。
邵老爷子扫了老战友一眼,“那能一样儿吗?”
“咱们这些臭小子、丫头,从小就是父母带,身边不是高级研究员,就是这个部长、那个司长,他们有今天奇怪吗。”
邵老爷子这一开口就让所有小辈都汗流浃背了,李老的孙子同时也汗流浃背了。
“我那红樱孙女,她十万大山出来的啊,打小有上顿没下顿。我没去过他们家,听小峰说回趟老家骨头都要颠簸散了,这九弯十八拐的。”
那么难走出来,你们为难她,还想去看拖拉机?
邵老爷子后来才知道他们被婉拒,原来是早期他们能源部批评的声音最激烈,话骂得最难听。难怪人家拖拉机厂现在不搭理他。
人家军工系统脾气大,生产线忙得脚不沾地,哪有空陪李老炮参观。
当然他就不一样了,他有红樱孙女亲自邀请。
邵老爷子拉长声调,“哎——你说这冰城的蘑菇咋吃都吃不腻。”
他嚼了嚼,“给你也吃吃,我红樱孙女孝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