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统查的领头人是坐着车来的,那车用厚厚的凉铁焊着,铸造地十分精美,远远便能看见它四角高高竖起的旗帜,听见它沉重又稳健的压地声。
那声音一起,所有人都静了。
季凡是被拥簇地坐在众人中间的,叔父在左,身后跟着他一双儿女,右面坐的是古野庄的老账房。
他和叔父泰然自若,互相奉承地喝茶,老账房也只在看到那驾黑色大车里下来人时站起身,换座到了季凡对面。
不说别的,面皮得先硬起来。
车上下来那人带着双角鬼头面具,少了一只胳膊,远看凶神恶煞的。
他站了半晌,没等到奉承,冷哼一声,摆了摆手,便见下属上前撤了给他预留的位子,换上了一把巨大的,沉重的龙头虎皮椅。
虎皮椅落地的一瞬间,季凡搁下了茶杯,抬头问候道:“敢问壮士名讳?”
按理说这些都是该提前了解好的,果真此话一出,那壮士神色就变了。
季凡故作不懂,又替自己解释了一番,道:“您莫怪,这几日秋收,我家庄子光麦田就有十几万亩,更别说店面铺子了,实在是太忙,没仔细看您送来的帖。”
其实哪有什么帖,鬼寨人出身草莽,不知书不懂礼,他说这话纯属就是故意埋汰人家。
可这壮士好似没太听出来,一直气闷于之前的话,低低地怒哼了两声,道:“怀燚。”
怀燚瞎了一只眼,应当就是那日带头抄药庄的人。
这种大块头一般只是看着吓人而已,真到了正经事上粗心莽撞地不行,根本不足为惧。
季凡暗自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秒他就乐不出来了。只见黑皮马车两边的侍从听到了什么动静,一齐转了个身,马车的车帘再次被人掀开,这次从里面走出的,是个带银灰面具的青年。
这青年手拿羽扇,一副儒雅随和又懒懒散散的样子,带着些许傲慢,像是刚睡醒。
他身子很软,有点像女人,在随侍的搀扶下下了车,随即便有人替他披上了披风。
“敢问这位小兄弟,”青年浅笑一声,张开扇子点了点季凡,“可否帮忙引荐你家庄主?”
“……”季凡。
真实现世报,天道好轮回。
叔父轻咳两声,向老账房使了个眼色,继而转向季凡,道:“这位便是我古野庄的庄主,想必阁下就是卞城王的亲信,散羽公子?”
老账房识趣地站在了一边,把位子让了出来。
散羽拿扇子拍了两下胸脯,也不坐,一手背着站在那里,“恕我眼拙,想不到这天下第一庄的庄主竟然这般年轻。”
两句话,便把怀燚方才丢的面子通通要了回来。
要说起这散羽,民间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他是地藏神明转世,所以转轮王在位时重用他,卞城王继位后也独宠他。也有人说他心怀鬼胎,摄魂吃心,为祸人间。
季凡就曾被人劝解过:这个散羽,他说什么都别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