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时那款胭脂正处于热卖期,魏氏又怎么肯下架?魏氏强烈拒绝了那位师傅的建议。那师傅是个耿直有良心的人,她见劝不动魏氏,便以报官威胁她,称若胭脂行非要坚持售卖那款胭脂,她便要将此事告到官府。”
珠玑追问道:“这师傅好正直,后来呢?她告成了吗?”
夏桉低声道:“当天夜里,她,连同他的夫君,一起失踪了。”
珠玑心里一沉。
“失踪了?”
夏桉朝她微微点头:“是的。后来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们。”
珠玑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你说的这个胭脂师傅,是穗娘?”
夏桉抿唇,朝她肯定地点头。
珠玑心里一阵惴惴:“她死了?”
“根据判断,她的确应该已经不在人世了。”
珠玑眼底滑过一抹疑虑,眨了几下眼睛:“不对,她有个女儿,她的女儿呢?”
珠玑眸子颤抖地看着夏桉的眼睛。
夏桉知道,此时此刻,她应该已经猜到了。
夏桉起身,走到她身边,将她的头轻轻搂在怀里,登时,硕大的泪珠从珠玑眼中滚落。
她哽咽着道:“是我,是我对不对?”
夏桉眼里闪烁着晶莹,轻拍她的肩头:“所以珠玑,这件事才必须是你。”
巨大的悲伤将珠玑淹没。
原来,原来是这样。
原来她有母亲,也有父亲,他们还是那么正直勇敢的人。
原来自己并非没有来处,自己也是有根的人。
原来夏桉选择自己,竟是有这般重大的理由。
原来自己这悲催的命运,竟是有迹可循的。
“他们在哪?”珠玑声音呜咽,“他们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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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许久,珠玑才冷静下来。
她对着夏桉感动道:“夏桉,谢谢你!”
夏桉道:“我们其实是在互相帮忙,所以不必谢我。”
“不,若非是你,我现在还在莳花楼,过着糊涂的日子。谢谢你,让我知道我是谁。”
“你身上留着你母亲的血,不管你在哪,其实都是她的女儿。”
“怪不得,在金花胭脂行,几次有人见了我,都说我像一个人。原来,她们口中的穗娘,就是我母亲。”
夏桉道:“我也是在调查魏金花时,查到了十几年前的这场旧事,才联系到你的身上。”
珠玑道:“所以,当年魏金花没有将我一起杀害,而是将我卖到了莳花楼。”
夏桉点头:“是的。”
珠玑冷哼一声:“呵,说来好笑,我曾很多次设想过自己的母亲是谁,我想过她是卖女换钱的民妇,想过她是弃养子女的恶妇,亦或者,她就是个扎根于青楼的娼妓。今日我终于知道,原来我的母亲,是个这么好的人。”
夏桉淡笑一声:“你也不想想,你生了这般又倔强又刚硬的脾气,你母亲怎会是你口中那般的俗人。”
珠玑凄然笑笑:“你是在夸我吗?”
夏桉道:“自然,珠玑,也许你还不算了解我,但在我心里,一直都将你当做可以共患难的朋友。如果我们二人哪日要共同经历苦难,你是那个冒死都不会丢下我的人。你也是那个,在邪恶面前,绝不甘于低头的人。”
珠玑被说得有些惭愧,她哭肿的眼睛里溢出一抹浅笑:“说的好似,你比我还了解我自己似的。”
夏桉微微挑眉:“谁知道呢,事事轮转,你没有意识到,或许是因为我们此生也不必经历这些。”
珠玑叹了口气:“所以,你是故意让我亲自出手,吞了魏金花的胭脂行是吗?”
“这件事我总归是要做的,而你是最适合的人。”
珠玑紧紧抿了抿唇,有些痛快地道:“真的很谢谢你!”
夏桉撇了下嘴:“你又来了。”
珠玑道:“不,我知道,你与魏氏之间,有着你们的仇怨,但是与我而言,这更像是一场救赎。也让我知道了我的仇人。”
夏桉叹道:“这一切,其实都是因果罢了。我知道,你现在十分恨魏金花,或许现在就想要让她偿命,还你一个公道。但这件事,我希望你能等一等,因为我还有些账,要与她清算。不论是你的仇怨,还是我的仇怨,简单给她一死,都是不够的。”
珠玑使劲咬了咬下唇,依她的脾气,她出了门就想冲到魏氏面前一刀捅死她。
但,夏桉说的没错。
魏金花杀害她的父母,毁了她的人生,这些债,不是简简单单让她死就能解恨的。
且她看得出来,夏桉对魏氏的仇恨,一点也不比她少。
夏桉是自己的恩人,她要尊重她也相信她。
她隐忍着道:“我听你的。”
夏桉:“我答应你,会给你报仇的机会的。”
珠玑点头:“嗯。”
夏桉道:“从今天开始,胭脂行就彻底交给你经营了,维持原状也好,改换头面也好,全部都遵从你自己的心意。这胭脂产业中,有你母亲想要守住的行业底线,我相信没有人会比你做的更好。”
珠玑点头:“我一定会好好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