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缠这几年，苏清月确实没想过要嫁于那人，或许是自由的日子习惯了，有钱有女儿，时不时还能让“外室”伺候一番。

这样的日子，也能说得上一句神仙。

半年的江南之行，热闹的街市，人来人往的商户，走街串巷的百姓邻里，她倒真有一种不过是换了一身古装，重回到了那曾经快要消散脑海中的地方。

直到某日清晨，她在这鸟语花香的江南别院之中，瞧见了那熟悉的一幕。

几人满脸恭敬小心，跪在裴桉面前。

一立一跪，一高一低。

清晰入目，那一刻，瞬间将她拉回现实。

这还是那个规矩，尊卑高于一切的世道。

这些时日，不过是有人精心在陪她“演戏”度日，快活日子过多了，如今再瞧见这样的场面，倒有些不适应了。

苏清月并未上前打扰他，嘴角微扯，说不出是喜是怒，掩下眸色，转身离去。

其实她从一开始便知晓，裴桉不可能从朝堂完全退去。

这场“外室”情缘的戏，也是时候该落幕了。

她装作无事发生，一如既往的过日子，清晨带着遥遥上集市采买，黄昏之时，她们坐船沿着淮河之畔，望漫天夕阳，度着逍遥日子。

可像裴桉那般警觉之人，如何察觉不出她的异常。

可惜没等到两人找个好时机，静下来坦诚相待，便先接到了京中的噩耗。

不管过了多久，苏清月都不敢去回忆那日的心境。

和往常一般无二的好天气，明明万里无云，可她却如同身在冰窖之内。

“月儿。”

“皇后病逝了。”

“月儿，我要快马回京。”

那一刻，耳边仿佛有无数的声音，嗡嗡作响，她只听清了那句“病逝”。

望着眼前的男子，神色无比凝重，她的目光落在裴桉的嘴唇之上，好似一直在动，口中不断有声音发出，可她一句都未听清。

她僵在原地，身体像被人盯在地上一般，动弹不得。

心口钝痛无比，死死咬着嘴唇，呆滞僵硬摇着脑袋，眼底全然是不信。

“不”

“不可能”

撕心裂肺吼出那几个字，泪水伴着声音，一道砸在了地上。

双目通红，她死死扯着眼前之人的衣袖，艰难无比发出声音：“你骗我！”

“裴桉，你当初不是这般说的。”

“你明明”

只是这么几句，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气，面色忽而变得狰狞起来，带着恨意和质问：“当初不是说，至少还有十年吗？”

“这才半年！”

“有人杀了她。”

“有人杀了我妹妹。”

她几乎控制不住身体，声音，绷成一根紧紧弦的身子，忽而垮了，倒在眼前人的怀中。

噩梦一般消息，将她这半年的时日给撕碎。

不过才半年。

她的明儿绝对不会有事。

她不信。

她要亲眼去瞧，去看。

可当她们日夜赶回京城之时，竟然连妹妹最后一面也未能见到。

等待她的只有，一座陵墓，一座无人能靠近，无法亲自祭拜陵墓。

她的明儿，连死后都被困住了。

站在那森严，无数人把守的皇陵之外，苏清月像失了神智一般，她知自己闯不进去，脚步不用旁人拦，便生生停在了原地。

身体顿时失去了支撑，在彻底倒下昏迷下去的那一刻，眼中最后一滴泪，无比自嘲与悲哀。

那一刹那，她清晰认知到，这世道的残忍，还有自己的无用。

原来这些年反抗，逃跑，不妥协，不过是因人而异。

而她的妹妹，才是这个世道最真实的写照。

无力自保，无法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