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为我挑选了礼部侍郎家的公子,他叫关淞原,比我年长四岁,已经是举人了,只等明年春闱参加会试。”薛绵绵往指尖缠绕手帕,“我这几个月一直在娘亲身边绣制嫁衣、枕巾、被套,难得出来,更别提进宫了。”
关淞原……
沈银翎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
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权贵子弟,这人想是容貌平平之人。
她好奇道:“你嫁人,薛伶肯?”
“他怎么不肯?”薛绵绵小声反驳,“爹爹和娘亲做主,他怎么敢不肯?娘亲答应过我,要等我出嫁了、回门了,才会和爹爹返回祖籍隐居山林。那时尘埃落定瓜熟蒂落,他不肯也得肯了。”
她这么说着,心里却也很没底。
沈银翎把花糕碟子往她那边推了推。
薛绵绵咬了一块甜甜的花糕,杏眼里闪过雀跃,羞赧道:“昭昭,你也知道我不是薛家的亲生女儿,我出身不高,原想从举人里面挑一个同样出身寒微的嫁了,可是关公子主动登门,说倾慕我很久了,想与我结为夫妻。他说他不嫌弃我的出身,他只是喜欢我这个人。昭昭,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有人告诉我,他喜欢我呢。”
沈银翎托腮,轻轻挑了挑眉。
薛绵绵见她脸上隐隐有讥讽之色,不由问道:“昭昭,可是有哪里不对吗?”
“礼部侍郎的官职说高不高说低不低,他们家的儿子既然要走科举,自然想找个对他的仕途有助力的女子,门当户对自然很好,若能高攀,那便最好。”沈银翎懒懒垂眸,抚了抚小手炉,“你虽然不是薛家的亲生女儿,可薛家拿你当成掌上明珠,这是京城里的人有目共睹的事。薛尚书虽然辞官,可朝中人脉还在。何况在外人眼中,你兄长薛伶更是朝中新贵,仕途前程如日中天。你以为他和你结亲,他吃亏了吗?”
薛绵绵懵懵懂懂的:“你的意思是,他没有我想的那么单纯?”
沈银翎弯起朱唇。
单纯?
京中公子,哪一个单纯?
关淞原与绵绵的家世分明就是势均力敌,严格来说绵绵甚至要压他一头。
可他却说,他“不嫌弃”绵绵的出身。
“嫌弃”二字,就是打压!
“不能吧?”薛绵绵揉了揉小手帕,“他待我特别好,隔三差五就要派人送些小点心、小果子给我,每次来我家做客,都会耐心陪我爹爹下棋聊天。他要不是喜欢我,他怎么会做这些事呢?”
“这些事很难办到吗?”沈银翎反问,“隔三差五给你送东西,陪你爹娘聊天,我也能做到。这就算对你特别好了吗?你可别忘了,从前我家没出事的时候,京城里多少王孙公子争着抢着往我家送东西,别说是小点心、小果子,连纯金的器物摆设也不是没有。可是后来呢?我家出事以后,你瞧瞧他们还往我跟前凑吗?”
薛绵绵听得一愣一愣。
她以为给她买好吃的,到她家做做客,就是很喜欢她了。
原来,喜欢没有这么简单吗?
沈银翎冷笑:“如果我未来岳父是一品尚书令,大舅哥是天子面前的红人儿,我也愿意每天往岳丈家跑。”
“可是……”薛绵绵仍旧犹豫迟疑,“昭昭,你会不会把人想得太坏了?”
“这就叫坏了吗?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就该把人往坏处想才是。”
薛绵绵抿着小嘴。
少女初怀春,就被打破了美好的幻想。
可是她很清楚,昭昭绝对不会害她!
也许,关公子真的有问题?
她心不在焉地陪沈银翎又说了片刻的话,才心事重重地立刻芙蓉殿。
黑灵依旧带着禁卫军们镇守在附近。
薛伶不知何时过来的,穿了身大红窄袖束腰革带锦袍,外面套了件狐狸毛内胆的深紫色氅衣,踩着牛皮靴站在雪地里,不知等了多久,高束的马尾发梢沾着些雪粒子,在呼啸的寒风里勾勒出青年的冷俏。
薛绵绵心头一紧。
她在家里故意缠着娘亲,已经很久没和薛伶单独相处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