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戴棒球帽,口罩也遗忘了,只把羽绒外套的拉链拉到顶端。
到了这时候,温迎才觉得或许陆之樾来到长明是一件好事,这里的人都不认得他,除了他们这些朋友,即便身处喧闹的人群,他也不会感觉到不安全。
“不是在那边买的。”她压低声音解释,“而且我在那边水土不服,听见这个城市的名字就有点不舒服,以后还是不要再提这两个字了。”
许念处于兴奋状态中,翻着漫画书,无论她说什么都连连点头。
进了小区,就只剩下三个人,丁一然住的那栋楼和他们不是同一栋,在楼底拉着两个人聊了会天才恋恋不舍地进电梯。
温迎和陆之樾往家的方向走,路面上的积雪很厚,踩起来咯吱作响,外面气温太低,走到单元门,她才将那只挂坠递过去。
“也送给你。”她加了一个“也”字,“虽然你现在不用手机了,不过挂在书包拉链上也挺好看的。”
“好。”陆之樾伸手接过。
“你的手怎么这么烫,不会发烧了吧?”温迎碰到他的掌心,不放心地问。
“没有,抱着熊很热。”陆之樾手指收拢,另一只手把熊递到她面前。
温迎抱了抱,大熊的棉花很软和,附带了陆之樾的体温。
“是很热。”她感受完毕,又打量了陆之樾的神色,在电梯灯光下显得很自然,于是轻咳一声,挥挥手,“那我走了,明天见。”
“嗯。”陆之樾单手拎过那只熊,目送她出电梯,“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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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停的时候,陆之樾的转学手续也办理好了,只不过户籍没有迁出,要返回长裕高考,并且,由于高三早晚自习都比高一各多一节,他们六个很少能够整齐地一起上学。
其他人都倍感遗憾,陆之樾却像是已经预料到了:“没关系,在学校里还是可以见面。”
之所以没有说“周末也可以见面”,是因为他找了新的兼职。
知道这件事的人都表示不能理解,好在大家也没有多问什么,或许是看出了即便多问,陆之樾也不会解释清楚。
他看上去有点疲惫,但当温迎将视线投去时,那种疲惫又像是错觉,他仍旧像一个稍许成熟的哥哥,温和地问一句:“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在想,这样一来你会不会有点辛苦。”温迎说,“高三的周末本来就很短,休息好了精气神才能好嘛。”
其实她还想说“如果你需要钱的话我这里也有”,但她拿不准陆之樾是否会接受。
果不其然,她试探性地讲出来,陆之樾注视她,认真地说“不用”。
“那些钱我已经还完了,做这些只是因为习惯,再过半个月就不做了。”
“好吧。”温迎左顾右盼,巡视到一辆卖糖葫芦的推车,再次开口,“那我去买两串糖葫芦回来,你想吃什么味道的?”
“草莓。”陆之樾选择的口味总是和她一样。
温迎走过去,因为草莓而略微感到安慰,不仅是因为相同的喜好,还因为草莓糖葫芦是价目表里面最贵的。
她把糖葫芦递过去,走在陆之樾身边,他背包上的两枚挂坠一并摇晃,相撞又分开。
一个是四叶草,另一个是小猫。小猫,陆之樾是这么承认的,在丁一然摸着挂坠,和许念讨论它的形状到底更近似于小熊还是小猫的时候。
陆之樾居然喜欢小猫,从来都没有听他说过这件事。
温迎咬着糖葫芦发呆,忽然被人很轻地揽了一下肩膀,一辆逆行的电动车从她身旁堪堪擦过,看来走在道路的内侧也不安全。
“明天早上不用等我上学。”陆之樾的声音在耳侧响起。
她转过脸,他松开了手,继续说:“我请了假,陪外婆到医院复查。”
满春奶奶的确要定期到医院检查,以免肿瘤复发,温迎点了点头。
“多睡一会。”陆之樾垂眸看她,唇角的弧度很浅,“长高一点。”
“怎么连你也这么说,我在努力长高了。”温迎踮起脚,又往上蹦了蹦。
陆之樾接过她手里的糖葫芦纸皮和竹签,放进垃圾桶:“好,看到了。”
“你也多睡会,虽然你已经很高了。”温迎又说。
“嗯。”他抬手去摘她头顶的树叶,落在发丝的动作轻得像雪花,“地上有水,小心摔倒。”
次日,陆之樾陪同外婆坐上车,前往医院。
保姆也在,不过保姆毕竟不是最亲近的人,如果发生了什么大事,还是第一时间让家属知晓比较好。
家里的保姆是外婆自己请的,当初拆迁的时候,春满园理发店也一并拆掉了,她身上的积蓄还有很多。
她本想着把这些钱给陆兴州,帮陆之樾抵偿多年来的“养育之恩”,但是陆之樾拒绝了。
他有自己的想法,不需要被理解,只需要被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