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渴，想要喝水，转动脖子，看到了刚刚哭过的朱千金，努力想起身。

“别动。”朱千金按住秦慕雨的肩膀，“我去叫医生。”

就算朱千金不拦着她，光凭她自己也是无法坐起来的。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不疼的，而最疼的是她的心。

医生护士进进出出，过了很久，秦慕雪才出现，神奇麻木。

秦慕雨支支吾吾地问：“妈妈呢？”

秦慕雪哭了，什么也没有说。但是，她马上明白过来，自己没有妈妈了。只是，当时的她还不知道，那一天，还失去了另外两个家人。

“你好好休息吧！”秦慕雪站起来，对边上的护工说，“这里就交给你了。”

“你去哪？”

秦慕雪没有回答就离开了，甚至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直到第二天下午，秦昊才来医院，只待了一会，就走了。

秦慕雨在心里告诉自己，要理解他们对自己的冷漠，毕竟家里还有一场丧事要操办。

好在有姨妈跟蒋欣，两人轮流来医院陪着她。

朋友们来看自己的时候，是秦慕雨觉得最轻松的。

对于她的朋友们而言，安慰的话比较容易说出口。姨妈跟蒋欣的安慰，只会让秦慕雨心里更难过，因为她们自己也失去了亲人。

最让她难受的，是这场车祸上了当地的新闻。一下子，全世界都知道她没有妈妈了。

他们同情地看着她，拍拍她的肩膀，用略显夸张的语气说，她能活下来，是一个奇迹。

人有两次死亡，第一次是失去了生命，第二次是被遗忘。

他们说，第一次不能算是真正意义的死亡，第二种才是。

只有秦慕雨自己知道，她把这两种死亡都经历过了。

出院后，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她意识到，自己活着的事实让爸爸跟姐姐都很痛苦。

他们怨他，恨她，但是又不敢明目张胆的表现出来，所以尽量避免跟她接触。

她提出返校后，他们也没有挽留。后来，她一年只回来几天，主要也是为了扫墓。他们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三个人，就这样心照不宣地维持着这种微妙的，脆弱不堪的亲情。

快毕业的时候，姨妈隔三差五来找她，希望她能和姐姐一样去家里的公司上班。

爸爸跟姐姐也表达了一样的想法，她就答应了，虽然她并不真的想这样做。

后来才知道，真正希望自己回来的人是姨妈。她希望让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庭重聚在一起，说服自己的同事，也在拼命做爸爸和姐姐的思想工作。

她只在公司待了三个月，然后就被爸爸以深造为由打发到国外了。

不是说死前会像跑马灯一样回顾自己的一生吗？为什么自己脑海里想到的只有这些？都到最后时刻了，自己就不能想到点开心的事情吗？

她的意识开始飘散了，仿佛下一秒就会一阵风吹走。

越来越沉，越来越黑。

最后一刻，她听到了一个声音：“轩轩……”

是啊，还有她。

她是暗夜中的一缕光，曾经照亮并温暖过自己那颗冰冷破碎的心。

知道自己死了，她会伤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