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祈蹙起眉，落在被褥上的手指微微攥紧，腾地一下坐直，伸出脚尖踢了踢床下美梦连连的陈漾，可陈漾就像昏死过去似的，无论闻祈怎么踢，都没有任何反应。

他踮起脚尖走到门口，紧紧贴着门板，听着屋外的动静。

走廊里是死一般的静谧，只剩下滴答作响的声音，像是老式钟表的秒针转动发出的。

“嗒——嗒——嗒——”

空气在一瞬间凝固，闻祈紧张地心脏狂跳，喉结滚动。

电影世界里的时间停滞，怎么会是钟表声呢？这声音更像是……

液体从低处落在地面上，闷闷的滴落声。

呼吸忍不住粗了半拍，朝后静悄悄地退了半步，顷刻间，走廊里嗒嗒的声响更加密集了，紧密贴合地面的门缝中逐渐从外至内渗进斑驳的血迹，血迹中又窸窸窣窣地聚合在一起，勉强融聚成一团形状。

闻祈很快就认出了……那是一只人眼。

毫无筋膜的人眼逐渐在屋内汇聚，凝结成乒乓球大小的血状物，浑浊的深色凝块转动，直直地注视着闻祈的脸。

“找到你了啊——”

褐色的筋膜从水泥中涌出，逐渐蔓延至灰暗的墙面，流淌的血液从窗缝中涌入，发出“咕叽咕叽”的挤压声，整个房间就像一个活生生跳动的心脏，有规律又迅速地震颤着。

红色染红了闻祈的眼，身为人类的本能，他不停后退，后背靠着门，感受着整个房间唯一的凉意所在。唯一的光芒被血液彻底吞噬，浓墨般的黑暗里，只剩两个心脏的跳动声。

妈的……

闻祈暗骂一声，闭上眼甚至能感受到那枚眼球从脚背上往上爬的颤动，黏糊糊又血淋淋，像是被路边的宿醉大叔一口吐在身上，又迟迟不能洗去的黏腻恶心。

他落在门板上因紧张发热升腾的手逐渐上移，落在铁质的冰冷把手上，一股无法言喻的冰凉感从手掌蔓延到全身，混乱的思绪在此刻竟有些许凝滞，仿佛是对一个深陷火场的受难者的救赎。

只要出门，不，只要拧下把手，他就可以逃离这一切。

黏腻的感觉，恶心的血腥气息，甚至是空荡许久却始终得不到满足的胃……一切的一切，都会被彻底抹除。

扑通、扑通……

耳边环绕的心脏跳动声愈发剧烈，灼烧的空气几乎要将闻祈烫熟，能活动的空间越来越逼仄，唯一的凉意，只剩他手边的门把手。

伴随而来的，是从门板另一侧传来的幽幽男声——

“你，想得到救赎吗？”

闻祈艰难又急促地喘息着，眼珠似乎已经到达他的胸口，就要爬上脸颊，吞噬他的五官——那张漂亮又触动人心的，人畜无害的脸。

他弯曲右手，落到胸口上，试图抓住那畸形的眼珠。

什么都抓不到。

空荡荡的胸膛如同一根针，刺穿闻祈脑海中所有的混沌，他终于镇静下来，睁开眼凝视着周围的一切。

无论是刚才的开门声，还是从门缝中挤出来的红色眼珠……都只是幻觉啊。

闻祈紧紧地攥着手心里最后一次使用权的洗手液，就像是攥紧了一根救命稻草。

他的脑海里开始回忆起了崔盈盈日记里的那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