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世界里的梦,就像一根针,将顾聿墨在现实世界所有裹在身上的保护层一一击碎。
他恐惧梦境,逐渐变成一种本能的防护。
“多好看一小孩,要是我,就算是智力缺陷也带回家养着……”
“智力有问题吗?表面怎么看不出来?”
“一定是,他父母是有名的物理和高数教授,偏偏这孩子一窍不通,不然怎么平白无故不要他了?”
“我看也是,不然这孩子天天坐在窗边,难道到现在还不知道他父母早就抛弃他了吗?”
……
嘈杂的声音被压制在他记忆的最深处,它们折磨了他太多年,总是在他放松警惕的时候,肆无忌惮地跑出来嘲笑他。
他怎么敢期待这个世界上,会有人对他有感情呢?
他配吗?
如果他真的有价值,为什么他等了这么多年,他们从来没有回头看过他一眼?
他们慧眼识珠,一眼就看出了他这张优越皮囊下肮脏腐臭的灵魂。
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被抛弃啊。
手指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呼吸急促地经过肺,不断呼入呼出,却变得越来越狭窄,如同溺水的鱼。
顾聿墨睁开眼,看着惨白的天花板,滚烫的眼泪顺着通红的眼圈落入耳侧,发出闷闷的轰鸣声。
好久,没有这么难过了。
微妙的情感就像回忆的开关,只要产生一丝一毫,过去的一切就会千百倍地如同洪水般涌来。
清新的冷松气息化身成某种奇妙的安眠药,竟然让他松懈了防备。
二十多岁的人了,居然还没有长记性。
顾聿墨闭了闭眼,表情很快恢复了平常的冷漠自持,撑起身正想起来,就看到自己身侧那颗漆黑的头。
是闻夏。
他睡着了,趴在自己身侧,呼吸轻缓,嘴角带着笑意。
是在做一场美梦吗?
顾聿墨眼神一眯,熟练地将眼底一闪而过的柔意藏个彻底,直接从缝隙钻了出来,看都没看闻祈一眼,拿起浴巾和洗漱用品朝着淋浴间走去。
厌烦。
这个人似乎总在有意无意地扰乱他的情绪,就像是掌握他弱点的天敌。
冰冷的水流掠过他的皮肤,在平缓的地面上砸出水花。
顾聿墨随手将灰色浴巾系在腰间,打开门,就看见闻祈已经站在洗漱台前,眼神慵懒地从镜子里对他露出一个笑,从牙膏泡泡中挤出两个字,“早啊。”
他笑得天真无邪,刚刚睡醒的脸上还挂着一条被衣服印出的红色横杠痕迹,眼睛里仿佛蓄满了比春日还温暖的柔情。
为什么生长在那样的家庭里,还活的像个小太阳似的呢?
顾聿墨不懂。
他的目光淡漠地略过闻祈,一边往外走,一边压下心底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