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憬循声望去，与裴鄀渊打了个照面，遂微微福了一礼，“靖王殿下，好巧。”
梁氏狐疑地看了两人一眼，“憬儿，你们……”
沈憬笑着看向梁氏，“舅母，您先回去，我这儿还有事要处理。”
裴鄀渊略皱了皱眉。这一声“靖王殿下”喊得，分明是在长辈面前刻意与他生分了。他有那么见不得人？
梁氏觑了裴鄀渊一眼，见他神色不愉，也不好拂了他面子，只得笑着作别。
沈憬扭头回了雅间，裴鄀渊会意跟上。门外留了绿萼和几个随从守着。
沈憬坐下给二人各倒了一杯茶，“十郎，可是有消息了？”
裴鄀渊接过茶盏，点点头，“如你所说我母妃确实见过你祖母，当年她有意撮合你兄长与杜大娘子。”
沈憬抿了一口茶，不解道：“我母亲当时虽在病中，神智还是清醒的，我大哥的亲事还轮不到我祖母作主吧？
“听说杜家悄悄找了中间人上门，被你母亲拒绝了。”
“这……两家结亲终究要你情我愿，你母妃似乎有些过于急切了。”沈憬放下茶盏，略一思索，接着说道，
“三年前太子深陷克妻流言，朝堂局势未明，杜中书也未明确支持哪位皇子。这桩亲事，想来我父亲也是不会轻易应下的。”
“所以，我母妃才会想到让你祖母出面。谁知不久后你母亲病逝，你大哥要守孝三年，这亲事自是不了了之。”
沈憬心下了然，贤太妃并无理由谋害母亲。那么，祖母似乎真的只想令母亲缠绵病榻。若害死母亲，不是公然违逆贤太妃的意思？这样一来，大伯母的嫌疑却是越发明显了。只是，她图什么？
她敛下眸中思绪，忽而问道：“杜大娘子是不是后来差点与欧阳衡定亲？”
裴鄀渊不明所以地看着她，“确实是她。”
“那她后来嫁去了哪儿？”
“威远侯世子范光琮。不过，前不久刚和离归家。”
沈憬愣了愣，大堂姐和杜大娘子都与欧阳衡有些牵扯，不曾想竟做了妯娌。不过……
“杜大娘子的婚事倒真是一波三折，不过她为何和离？”沈憬悠悠叹了口气。
裴鄀渊不咸不淡地回道：“三年无子。威远侯夫人前前后后给世子房里塞了七八个侍妾和通房。我那表妹在家中自小骄养着长大，受不了这等腌臜气，便提了和离。”
“这威远侯夫人真是……幸好我堂姐随姐夫外放出京了。”沈憬一时有些无语，原以为姐夫是庶长子，威远侯夫人才刁难堂姐，不曾想对亲儿媳也是毫不客气……
见她摇头叹气，裴鄀渊忽而转了话题，“听说皇后有意为应国公一双儿女张罗亲事。那应国公世子似乎……”
沈憬恍然大悟，难怪那日曹成荫会在她回城路上等着，莫不是瞧上了她父亲手中的兵权？只是太子刚与鲁国公府联姻，皇后就急着拉拢沈家，也不怕引起圣上猜忌？
“太子对此事知晓多少？”
裴鄀渊深深看她一眼，“想来并不知晓，不然一早就拦下了。这种昏招，不像太子的手笔。”
沈憬心下了然，太子自小养在太后宫中。早年就有传言，太后对曹皇后并不满意，当初太后一心为嫡长子铺路，为了避免嫡次子与长子争夺皇位，便选了吏部曹侍郎之女为王妃。
一个四品官之女，作为王妃，家世委实低了些。当今圣上登基后，曹皇后的小家子气越发为太后不喜。故而太子出生后就被抱到太后宫中。
想到这，沈憬松了口气，这门亲事圣上应该不会同意。“那曹家嫡次女呢？皇后相中了哪家？”
裴鄀渊略一迟疑，淡淡道：“靖王府。”
沈憬微微一怔，随即揶揄道：“你愿意？”
裴鄀渊嘴角略一扯，冷哼一声，“我看上去像那种任她摆弄的？”
圣上正值盛年，最忌讳结党营私。他与太子交好，委实不必通过与曹家联姻表明立场。再者，曹家自皇后兄长袭爵后，只领了闲职，对太子并无太多助益，此番联姻毫无意义。
看来他对曹家并无好感。沈憬莫名松了一口气，“嗯，确实不像。就是不知哪家闺秀入得了你的法眼”
裴鄀渊意味深长地凝视着她，“你不知道？”
他一向正经得很，这突如其来的调戏是怎么回事？沈憬愣愣地与他对视片刻，脸颊微微发烫，手心也微微出汗，她来不及细想为何如此，旋即起身，讪讪道：“我……我怎么知道？”
说着，便径自打开门快步下了楼。
裴鄀渊也不留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打开窗，便见她登上马车，匆忙离去。他的嘴角微微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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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沈憬落荒而逃回到家中，正与继母寿安郡主在门口打了个照面。只见寿安郡主沉着一张脸，由丫鬟的搀扶着缓缓下了马车。想来今日进宫，不大顺心。
寿安郡主进门后，与沈憬相处还算融洽，眼下已有三个多月身孕，算算时间是沈老夫人去世前怀上的。她现在是府中最金贵的人。
想到这，沈憬笑着迎上去，福了一礼，“母亲，身子可是不舒服？要不我召府医来给您把个脉？”
寿安郡主笑了笑，“无碍，你随我来。”
沈憬上前扶着她进了花厅，在软榻上挨着坐下，让丫鬟们上了些糕点，便屏退左右。
沈憬夹起一块酸枣糕，放在小碟子里递过去，“母亲今日进宫，可是听到了什么？”
见她如此周到，寿安郡主微笑着捏起酸枣糕，“放心，我已经婉拒了皇后的提议。想来你爹也不会同意与曹家的亲事。”
应国公世子今年二十四岁，原配三年前病逝，留下一个六岁的嫡长子，府中更是不少妾室通房。门当户对的人家，谁会把黄花大闺花嫁过去做继室？
她才进门不到半年，可不想背上一个苛待原配子女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