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夫人正在气头上,一张脸青一阵白一阵。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推门而入,正是她心尖上的孙女沈蕊。
“祖母,听说三妹妹断了庄子上缴的出产,是不是真的?”沈蕊一脸担忧,她昨日刚看几匹名贵的绸缎,想买来作新衣衫,账房却说公账上没钱。
沈老夫人不忍见她发愁,一脸怜爱地安抚道:“不用怕,一切有祖母在。祖母这就去将军府找她算账。”
沈蕊心中仍是不安,“祖母,您真的能让那死丫头把钱吐出来吗?”
沈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似有十足成算,“她敢忤逆我,我就让你二叔罚她跪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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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老夫人被几个丫鬟婆子簇拥着,拍开了将军府大门,阍人见是老夫人,恭恭敬敬地将人引进去。
沈老夫人径直去了花厅,遣人去寻沈憬。
彼时沈憬正在书房看账本,知道祖母上门,倒也不急,只派人去上了茶和糕点,不紧不慢地走过去。
待她进到花厅时,沈老夫人明显等得有些烦躁。
戴妈妈看了看老夫人的眼色,抢白道:“三娘子,你怎可如此怠慢长辈?老夫人都等了一炷香了。”
沈憬笑了笑,自顾自在紫檀罗汉床坐下,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并不理她,只淡淡地瞥了眼祖母,“祖母今日上门,不会是想我了吧?”
沈老夫人被她这一噎,有些气急败坏,“少跟我东拉西扯。你为何停了黑岩庄上缴侯府的出产?”她前几次上门,推说想看望孙女,没想到今日被死丫头当面调侃,真是呕得要死。
“祖母这话说得好奇怪,我竟有些听不懂。莫非祖母不知道黑岩庄是我母亲的陪嫁?”
“是又怎么样?她人都是我沈家的,她的陪嫁自然也是沈家的。”
沈憬“噗嗤”笑出声,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祖母莫不是老糊涂了吧?陪嫁乃女子私产,但凡要点脸面的人家都不会用媳妇的陪嫁,传出去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被孙女当面嘲讽,沈老夫人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个死丫头,有你这样当面说长辈老糊涂的吗?你娘就是这么教你的?”
沈憬冷冷看她一眼,言语间越发不客气,“我娘怎么教我,都是一心为了我。可不像祖母您一颗心都拴在侯府,眼里哪还有我这个孙女?”
“你……你看看这狂悖放肆的样子,让我怎么疼爱你?”
“长辈慈爱,子孙才会孝顺。祖母您扪心自问,我小时候您可曾抱过我?”沈憬眼眸微睁,双手按在她两侧扶手上,“当然祖母一心扑在二姐姐身上,若不是长大后见了您几面,我怕是都想不起还有您这个祖母。”
沈老夫人看着她眼中隐忍的愤懑,心虚地别过脸,企图推开她,“你……你干什么?离我远一点。”
可惜沈憬纹丝不动,仍是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她,盯得她头皮发麻。她愤怒地朝戴妈妈吼道:“你们是死人吗?快过来把她拉开。”
沈憬微微扭过头,扫了眼戴妈妈和旁边几个婆子,眼中一片森冷,吓得几人不由后退几步。
她低笑出声,“祖母,您放心,我不会忘了您的。毕竟三年前您才办了件大事,我这辈子都会牢牢记在心里。”
三年前?这死丫头果然还在记恨她。沈老夫人满眼震惊,好不容易平复呼吸,强自镇定道:“我知道你怨我。但是我真的没想过要害死她。”
沈憬不置可否,神情淡淡的,突然从腰间摸出一把闪着银光的匕首,在祖母眼前晃了晃,嗤笑一声,“是啊,我捅您一刀,您撑不住死了,我也没想过要害死您呢。”
沈老夫人蓦地睁大双眼,颤抖着嗓音,还不忘长辈的架子,“你……你快放下刀子,你敢弑杀祖母,简直大逆不道!”
戴妈妈和几个婆子吓得惊呼出声,“三娘子,你冷静点!快把刀子放下,要是伤了老夫人,可如何是好?”
沈憬脸上却没有半分波动,直直望进祖母眼底,试图从她眼中发现一丝愧疚,终究彻底失望了。她苦笑了声,收起匕首。罢了,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不值得她脏了自己的手。
她转身坐回罗汉床上,悠悠开口,“祖母,我父亲没有义务奉养大伯父。至于我母亲的陪嫁归我处置,与宣平侯府没有半点关系。
以后若是为了侯府的事,还是莫要登门了,免得我又想起您办的那些大事,会忍不住……”
说着,她伸手在脖子上比了个划刀的手势。
沈老夫人惊魂未定,口中喃喃道:“疯子,你这个疯子!”片刻后,似想起什么,她朝门外喊道,“来人,去请你们将军来,我要把这个不孝女逐出沈家!”
沈憬却泰然自若,仿佛事不关己。
戴妈妈目光在祖孙之间徘徊,生怕惹恼了沈憬,她真的会提刀砍人,忙硬着头皮打圆场,“老夫人,您消消气,三娘子还年轻,便是说错了话您慢慢教就是了。何必与她一个小孩子置气?”
沈老夫人闻言,非但没消气,反而提高了声调,“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请将军啊!我今天非得家法处置了这不孝女,赶她出沈家!”
可惜这是在将军府,饶是她气焰再盛,声音再大,下人们都低着头,没人敢挪动半分。
沈老夫人气极,眼前一黑,往后一倒,险些晕过去。
戴妈妈眼疾手快,冲上前扶住她,温声道:“老夫人,您喝口水,顺顺气。”
奈何沈老夫人已完全听不进她的劝,也不知哪来的气力,竟一把挥开了戴妈妈,“废物,全是废物!你们不敢去,我自己去!”
她腾地站起,正欲往外走,却看见她的二儿子正不疾不徐地走进来,见他神色晦暗不明,也不知听到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