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晓柔猝不及防撞在茶摊上,锅子里的茶汤洒出来,正在煮茶的红绫遭了无妄之灾,热水洒在她身上。
听到红绫的叫声,沈憬忙从屏障后出来,上前撩起红绫衣袖,只见她右手腕被烫得红了一大片。
红绫自小跟她一起长大,做着府里的一等丫鬟,细皮嫩肉的,哪遭过这种罪?沈憬不由心疼地看了她一眼,柔声道:“你没事吧?”
红绫眼角带泪,却只是轻轻摇头。沈憬见状,忍不住瞪了眼欧阳霏。
偏偏欧阳衡这时也来了,他语气诚恳说道:“沈娘子,对不住,都怪舍妹鲁莽,贵府丫鬟的诊金我们定会承担。”
沈憬淡淡扫了眼欧阳家兄妹,“欧阳世子不必客气。我们沈府还不至于差这点药钱,不过世子还是看好令妹和府上下人。
幸而今日我的丫鬟只是小伤。下次若是运气不好,冲撞了贵人,怕是就不好收场了。”
说着她便拉着红绫往屏障后走去。幸好卓风遥有在厨房被烫伤的经验,带了些烫伤的药膏。
这会儿她没心思听那几人掰扯,只拉着红绫坐下,又吩咐绿萼忙从药箱里翻出药膏,给红绫上药。
片刻后,前方爆出一阵欢呼声。是探花郎来了!
柳珚兴致勃勃拉着沈憬出去,红绫留在原地休息。
街边此时已挤满了围观的人群,小娘子们向探花郎投去各色鲜花。好不容易寻到一处不那么挤的角落,沈憬主动往后挪了挪,把位置让给柳珚。活了两辈子,她对这种凑热闹的事兴致缺缺。
此处临近曲江亭,附近有年轻男女踏歌,不远处还有人在江边钓鱼。沈憬反而对这种悠闲惬意的画面更感兴趣。
不经意间,不远处几个小娘子的争执声钻入她耳朵里。
“卫郎真是仙姿玉貌,貌比潘安。”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娘子感叹道。
“啧,看你这没见识的样子,刘郎才是才貌双全,谪仙一般的人物。”一个小丫鬟嗤笑道。
“你说的莫非是今年的状元郎?”
“是啊,昨日他为了我家娘子,和卫郎大打出手。”小丫鬟语气中不无得意。
沈憬笑着摇了摇头。原来是泙康坊的花娘和小丫鬟。这刘承安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花娘们这会儿许是正翘首以盼,能接待他这位状元郎呢。
“你家娘子不过就是那张脸招人了些,我家娘子的一手琵琶技艺可是冠绝上京。”那花娘身边的小丫鬟不无得意地说道。
“我们娘子就是容色倾城,刘郎和卫郎才会为她争风吃醋。你家娘子琵琶弹得再好又怎样?郎君们偏偏就爱我家娘子的好颜色呢。”
刘郎、卫郎?这两个称呼连在一起怎么有点怪异的熟悉感?莫非……沈憬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那一日在长宁公主府上听到的断袖活春宫是他们?
她蓦地睁大双眼,不会这么巧吧?这卫郎全名卫修明,是刑部尚书的嫡长子。卫家世代簪缨。卫尚书那等严厉又重礼教的人,怎么可能容忍嫡子有断袖之癖?
而且她记得前世卫修明风流成性,妻妾成群,怎么看也不像会喜欢男人?难不成他只看脸……
正思忖间,有人打断了她的思绪。
“沈娘子,能否听我解释几句?”欧阳衡不知何时找到了跟前。
沈憬皱了皱眉,往后挪了几步,主动拉开身距,“欧阳世子,我不记得你有什么需要与我解释的。”
欧阳衡见她刻意退避,眼中闪过一丝懊恼,“沈娘子,舍妹与陈家表妹自小交好。我与舍妹一样,只当陈表妹是亲妹妹。你莫要误会。”
他都放低身段至此,为何这女人还这般不解风情,拒人于千里之外。
“哦,我知道了。如果没有别的事,还请世子不要打扰我看探花郎。”沈憬神色极淡地应付了他,便往人群走去。
欧阳衡也没瞎,自然知道她不耐应付自己,只得悻悻走开。
不远处,裴鄀渊站在亭子里,身旁还有一个妙龄少女,她穿着一身火红色翻领胡服,薄施脂粉,难掩明艳端方的气质,正是永平郡主。
“皇叔,太后怎会突然想起为我赐婚?“少女轻摇团扇,看了眼欧阳衡离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这欧阳世子美则美矣,可惜眼神不好。”
宗室子女的婚配,向来由不得自己做主,她倒是早就看开了。反正总归要嫁人,长得好看点,门当户对,别有什么致命的缺陷就成。
今日跟着皇叔出来看探花郎,没想到会看到联姻人选之一的欧阳衡。只是这表妹的传闻还没消散,又招惹别家小娘子做甚?
裴鄀渊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见沈憬一脸不耐地往后避了避,心里一松,却又对欧阳衡越发不满。看来得想办法让太后赶紧给这兔崽子赐婚。
他转头看了身旁的侄女一眼,语气平静道:“你父亲与圣上兄弟同心,太后自然也要好好为你筹谋。欧阳衡的样貌和家世,确实配得上你。至于那些莺莺燕燕,再怎么样也越不过世子夫人。”
永平郡主迟疑道:“那沈家娘子……”
“这你大可放心,她的事还轮不到欧阳衡来操心。”裴鄀渊把视线从欧阳衡身上收回,说道,“你母妃驭下甚严,府中妾室不敢越雷池半步。你应该多和你母亲学学。”
永平郡主笑了笑,“皇叔所言甚是,侄女受教了。”说着,她便出了亭子。
裴鄀渊不疾不徐往卓风遥的摊子走去。远远便看见沈憬站在摊子前,卓风遥正往锅里加水。
沈憬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二郎,卫尚书家的产业里可有书肆?”
她记得刘承安前世那个外室就是个书肆东家,至于是在上京还是外放后开始来往的,她也不确定。
卓风遥手上没停,抬眼看了看她,“你怎会突然关心起卫家?”
沈憬环顾四周,压低声音说道:“我猜他可能是上次赏鱼宴的卫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