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出一口充满尼古丁的烟气,海因里希又陷入短暂的昏迷中,似乎这般麻醉自己,就能与即将到来的末日擦肩而过。
雅利安人将永无登上世界顶峰之日。
千年帝国毁于一朝一夕之间。
他无能为力。
一枚猩红色的信号弹升起,伴随着尖锐的哨声,将海因里希从半梦半醒中拉起。
在混凝土工事内,ss士兵已经瘦得皮包骨头,看起来就像一具被皮革紧紧裹起来的活骷髅,他们的眼球深陷在眼窝中,因失眠而变得布满血丝,流出断断续续的血泪来。听到哨声,每个ss士兵不约而同地从沾满污泥的口袋中取出一种白色的药片吞下。
这些药片能使人进入极度的精神亢奋,一切身体机能都将毫无保留地燃烧起来,使人没有痛苦,没有恐惧,但也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损伤,一般只有到最后时刻他们才会过量服用。
混凝土苍穹笼罩下的地下城市已经成为一片废墟,只有红色信号弹腥红的光芒如一轮卫星灼日般,照耀着化作墓碑群落的地下城市。
ss士兵趴在充满灰尘与尘埃的废墟中,架设着机枪与火箭筒,等待着敌人的来临。
数辆坦克浑厚的剪影在猩红的光海下浮现——它们不同于ss见过的任何九州坦克,它们的车体短粗厚重,装载着一门大口径短管火炮,仿佛一座移动的堡垒。
一辆半埋在废墟中的12号坦克开火,那门150mm炮弹化作一枚荧光的星点撞在敌人坦克的剪影上,掀起的烟尘顿时将其掩埋,但数秒之后,那辆坦克如蚌壳般的炮塔却又从烟雾中浮现出来。
那门大口径短管榴弹炮轰鸣,沉重的榴弹在空中划出一道形如全垒打般的弧线后,砸在12号坦克的炮塔正面装甲上——那显然是一枚反混凝土工事弹,冲击波卷起的烟尘构成一座山峰,周围数座摇摇欲坠的楼宇都被震塌,一时间无边的尘埃形成一朵翻涌的蘑菇云
一名ss老兵以俯卧撑的姿势在数十米开外躲过冲击波和破片的摧残,但冲击波依然震得他内脏绞痛。抖落身上的灰尘后,老兵起身发现那辆12号坦克的炮塔舱盖已经被掀开,其上弥漫着血雾。
老兵远远看到,北美合众国的步兵簇拥着m-7a1型坦克从烟雾中冲出,那些士兵的身躯覆盖着一层骨骼般的外部助力装置,头戴防弹头盔和热成像仪,身穿防弹衣和护目,而他们手持的枪支也明显比正常步枪大上许多。
捡起掉落的火箭筒,老兵连同数名反坦克步兵向着另一处掩体移动,并试图绕过烟雾向坦克开火。远方,北美合众国士兵手中的枪支甩出几条金色的长鞭——恐怖的射速与弹速使得曳光弹几乎连成一条直线,数名被鞭笞的步兵都被其炸碎身躯。
恐怖的射速和威力——那根本就不是步枪。
将火箭筒向前掷出,飞扑着跃进前方的掩体后,老兵才勉强躲过那些恐怖的子弹蜂群。老兵从挎包中拿出潜望镜,蹲在掩体后侦查——那些身着外部助力装置的北美合众国士兵手持的并非步枪,而是一把几乎使用了一个世纪的机枪:m2勃朗宁重机枪手持版。
没有脚架等累赘,m2手持版增设了步枪般的握把,使北美合众国士兵在穿戴外部助力装置时可以以手持步枪的方式手持m2重机枪,大部分重量会通过数条橡皮带转移到背部,而外部助力装置的两条手臂就是两块巨大的退制器,用于卸掉重机枪的抖动和后坐力。
身后再次传来地震般的震颤——另一辆m-7a1型坦克缓慢地穿过由化作废墟的楼宇组成的混凝土峡谷,但并没有北美合众国士兵保护。
老兵转过身,看到数名与他年龄相差无几的士兵也伏在废墟中。用手势做简单交流后,老兵同数名士兵压下声响,缓缓爬上化作废墟的楼宇,从两侧未被完全摧毁的楼宇中悄无声息地包围m-7a1坦克。
越过被炸碎的家具,老兵解除火箭弹的安全距离保险,将上半身探出窗口,并使火箭筒平行于外部墙体,垂直于身躯。对面的楼房窗口上,几名ss士兵也同样拉开反坦克手榴弹的保险。
火箭弹与数枚反坦克手榴弹一同从3层楼的高度掷出,处于两座楼房中间的m-7a1型坦克瞬间被爆炸掀起的尘土淹没。
老兵扔下火箭筒的同时向室内缩回身体,但正当他后退时,他听到楼下传来一声极为微弱的弹簧声,数枚易拉罐大小的黑色铁管被细长的硝烟托举着升到窗口的高度,而后炸裂为一团团灰色的雾团,无数破片如霰弹般在空中散射着,对面窗口处的ss士兵瞬间被破片撕碎上半身,残躯挂在窗口上,而老兵则被破片重伤。
老兵忍痛在地面爬行着,爬到一处墙壁的断口处,他看到那辆被火箭弹和反坦克手榴弹攻击的m-7a1型坦克拖行着破烂披风般的格栅装甲行驶着,随着机械装置解除,被摧毁的格栅装甲脱落,m-7a1型坦克扬长而去。
一门藏在混凝土掩体中的150mm火炮开火并击中m-7a1型坦克的首下装甲,但只不过是激起一片烟尘,而m-7a1的短管榴弹炮喷出一枚175mm聚能破甲弹砸在混凝土工事上,金属射流穿过混凝土外壳将其中的炮手和火炮烧焦。
远方,大口径榴弹炮的炮声渐渐停息,而后被一些更为洪亮,稀疏的巨响所取代。老兵仰头望去,只见地平线上爆发出一轮轮宛若模糊日出般的红色光晕,那正是弹药库爆炸产生的巨大火球。
在那光芒的照耀下,大口径榴弹炮如山岳般的剪影屹立在废墟上,而在火炮阵地另一端,一辆m-7a1型坦克的剪影已经爬上地平线,那门短管榴弹炮将一枚枚火炮炸毁,而车体前端的清障铲则如同一张被拉伸到极致的巨颚,将火炮从土地上连根铲起。
随着最后一声炮鸣消弭,老兵合上双目——这个国家一切的一切,都已走上末路。
那扇精致的木门被暴力地踹成数块,而走廊中的北美合众国士兵则没有等到ss士兵激烈反抗时的枪声。一名北美合众国士兵走入房间,在泛着琥珀色光泽的木桌前,正坐着一个约莫50岁,消瘦得不成人形的中年男人——全国ss领袖:海因里希路易特伯德兰伯特希姆莱。
他面前的木桌上散落着几个空的注射器,北美合众国士兵知道,海因里希肯定吸食了令他麻醉的药物。为昏迷中的海因里希戴上手铐和脚镣,北美合众国士兵抓住海因里希如竹竿般的脖颈,将他从座椅上提起,放到被震碎的窗棂前。
地下城市的废墟上,无数北美合众国的士兵和坦克仰望而去——末日终于迎来落幕。
当海因里希从药物的麻醉中醒来,他只感到周围是炽热而呼啸的风。
吃力地睁开双眼,眼前是黑轮日公国的大地。
海因里希被锁在卡车内,头戴防毒面具,身披铅布以防止核辐射提前杀死他,而周围是北美合众国轰鸣的坦克集群,前方不远处的阵地上,则飘扬着北美合众国的国旗。
环视四周,他看到他这一生再难看到的怪异壮景。
核爆将一切水分和杂质蒸发,因此黑轮日公国的大地不再是荒漠的淡绿和焦土的漆黑,而是毫无生机的沙黄色,宛若一具风干的木乃伊。千万吨级当量的核爆,在平原上产生如陨石坑般的巨坑,产生宏伟的环形山,将世界的一切都夹在环形山间的峡谷中,而在环形山的簇拥下,星河从乞力马扎罗山上被核爆轰出的缺口中缓缓淌过
在环形山的南坡,山脊的轮廓变得有棱有角起来,似乎生着一排不规则的高耸尖刺——实际上,那是在磁环核弹的轰击下,无数钢制结构在地面和地下飞速移动,并撞击在环形山的山坡上导致的。
黑轮日公国的铁道,大厦,火车都深埋在环形山的山坡中,几艘战舰被吸引着撞上环形山,仿佛插在环形山上的飞镖,而一艘巨型战列舰的舰首则插在环形山的半山腰上,宛若一把插在环形山山腰上的黑色巨剑。
一个国家的荣耀,便就此一头撞碎在环形山的山坡上。
北美合众国的士兵屹立在环形山的山脊上,炽热的核辐射之风呼啸而过,滚烫的核辐射之雪纷纷洒下,士兵张开双臂向着核废土上一座座环形山高呼——
世界即将迎来一位利欲熏心的救世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