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炳按着腰间绣春蟒纹刀,目光狠厉:“我在离开半岛前,就发现裴远有些隐瞒,本以为只是贪污之类的小事,但辽东府那地方积弊甚久,在换别人真不一定能处理,于是想要等此战后在处理……可没想到。”
郑阳泽眉下一对鹰目微眯:“若是此子说的话可信,此战不可打啊。”
那边曹勇一拍桌子:“可只要攻了平壤,高丽就再无什么峻城,我们就可一举将倭寇赶出高丽半岛!到时候再回头处理叛乱不也一样。”
“呵,若是裴远已和叛贼勾结,必定对我们的一举一动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到时候若是在我们最虚弱的时候捅上一刀!这好不容易筹措来的十万名大军,怕是会在瞬间化为灰烬!”
“这……”巢永牙关紧咬,口腔内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裴远这恶贼,若是真的叛乱,我一定要将它削成108块!”
陆炳将手中信件拍在桌上:“你们两个下去,找几个绝对值得信任的人,挨个审查和辽东府锦衣卫有所关联的暗卫,不要错漏一个。”
“再派一批暗卫去广鹿岛,调查大田家和无相最近的动向。”
“今夜之前我需要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到底是攻是守是撤,必须得尽快做出决断才可!”
两人得令,迅速离开营帐!
陆炳低头,此时面前已放着一张白纸,提笔写下:此子天赋卓绝,不可忽视,裴远叛乱之事……
陆炳只写下了第一行,然后就放下了毛笔,他还是想等到事情确定之后再说。
等到傍晚时,营帐外郑阳泽和曹勇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脸上的表情都带着阴郁,即便并未开口,陆炳也猜到结果不怎么好。
“说吧,有何收获?”陆炳靠在椅背上,开口问道。
郑阳泽最先开口:“大人,事情有些蹊跷!那些从辽东府出来的暗卫中,受裴远信任的大多都有一个任务……随时向辽东府汇报动向,我们的情报通路,大多都需要经过辽东府,多一个条线根本无法察觉。”
“不过这些人大多不知道裴远有叛乱之心,但平日里也做了不少违法乱纪的勾当,被裴远拿捏,或者诱骗参与情报传递。”
“因为裴远的理由是:防止大人您突然回到辽东,看到不该看的东西……所以这些人心底并没有太多抵触,就参与了这条情报线的输送。”
陆炳食指关节轻敲着桌面:“一个锦衣卫千户,不好好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反倒在我眼皮底子建了一条情报线,当真是好大的胆子,若说他别无所求,我是不信的,但若是就此说他叛乱,也有些过于武断了。”
那边曹勇已经忍不住开口了:“我这边有一个暗卫说,他曾查搜一条靠岸辽东府的大船,本来只是想要找些好处,没想到中途被裴远阻止,给了他一批银子。”
“虽说他未能进入船舱内,但他修习过强化五感的功法,加上船只吃水深度,几乎确定那一船运的是铁器!”
陆炳那敲着桌板的手指突然停下,双目眯起,杀意尽显:“只此一项,抄家灭族也不为过。”
“将所有和辽东府有联络的暗卫严密监视,暂时不要打草惊蛇。”
到此时,陆炳心中已有了判断。
他相信裴远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叛乱,背后必定还有同党,要是一不小心打草惊蛇,到时候辽东府生变,他们前线怕也是稳不住了。
“是!”郑阳泽和曹勇应了一声,迅速离营而去。
陆炳则将信纸再次摊开:“……裴远叛乱一事,已现端倪,继续清查其同党,不可打草惊蛇,待前线战事稍歇,我尽快回辽东府……”
即便已经确定了消息大概率是真的,陆炳也不可能就这么班师回去,这一战投下如此巨注,他必须给倭寇一个教训,且要是匆忙后撤,必定会被那些倭寇抓住机会,疯狗一样扑出来。
一封简短的信写完,陆炳装入一个墨黑竹筒,于封口处滴上金蜡,再于蜡油处盖上指挥使大印,于黑暗中开口说道:“十万里加急,送到辽东府赵林云手中。”
阴影中伸出一只手来,接过竹筒,迅速消失。
陆炳同时起身,走出营帐,稍微整理仪容后走入中军大帐,此战主将谢良平一身戎装,正站在沙盘前冥思苦想。
听到声音抬起头来:“陆指挥使,可有新线报,助我破开此城!”
谢良平也自认当朝名将,可也是第一次深入高丽腹地,若不是锦衣卫时刻传来消息,他们的动作怕是要迟缓半月不止。
陆炳摇了摇头:“如今平壤城完全封闭,我们的线人也传不出任何密函。”
谢良平眼中略过一丝失望,但很快消散,他也明白,锦衣卫能做到如此地步已经算是尽心竭力了,他也不能要求更多。
“那就只有强攻了,这次我们攻城器具充足,要不了几天,必定可以拿下平壤城,到时候这高丽就任由我等驱驰了。”
陆炳摇了摇头:“谢将军,事有变故,恐怕现在不是强攻的时机。”
“啊?”谢良平一愣,什么叫事有变故?他赶忙开口问道:“到底是何变故?”
一月相处,谢良平对锦衣卫的看法也改变了不少,现在信他们的情报比探子更多,此时见陆炳露出一副慎重的表情,心中霎时绷起了弦。
陆炳走近,压低声音说道:“辽东府恐有叛贼,只怕是会在我军虚弱时发起叛乱。”
“啊?怎会……”纵然平日谢良平见惯了大场面,此时也不由得心中一惊。若是辽东又乱,他们只有撤军一条路啊,可到时候必定会被两面夹击。
“陆指挥使,消息有几分真?”即便早已经见识过锦衣卫刺探情报的能力,此时谢良平仍旧忍不住开口确认。
陆炳叹了口气:“九分,几乎可以确定了,且辽东官场错综复杂,结党严重,此案必定不会涉及一两个官员。”
陆炳并未说现在只发现一个裴远的嫌疑,心中自然有些私心,但他也确信裴远必定还有其他朋党!
谢良平一拳砸在沙盘上:“恶贼!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