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李宴辞从来就没把扬州慢当成什么家传绝学，收了一大批徒弟——真的是令人难以置信的数量，因为她把心法印成了图册，像话本子那样在街头散发。

李莲花听闻此事，只是一笑置之。

李相夷觉得大部分人都不配学扬州慢。

李宴辞却觉得，哪怕能学成的人万里挑一，只要基数足够大，也一定能筛出来一批可用之才。

不过，扬州慢并非只需心法便能练成，最重要的是心怀苍生的灵魂。

李晏辞转头开了家莲花楼医馆，要求想拜师的先在医馆当五年学徒。

可怜药魔一把年纪了，被拉来挂名医馆总馆的坐堂大夫。

事实证明，有的人生来澄澈空明，是因为天赋，比如李相夷。

而有的人心怀苍生，是因为他们一直生活在济世救人的大环境里，不曾见过滔天富贵，也不曾经历江湖险恶。

在这么个象牙塔里，居然真的出了不少高手。

后来莲花楼医馆比百机堂挣了更多的钱——因为有了难以复制的止血和催愈手段，扬州总馆成了唯一能做开膛手术的地方。

各种疑难杂症的病例蜂拥而至，天下名医也渐渐汇聚于此。

李宴辞还跟金鸳盟签了个新协议，要求受金鸢盟保护的所有行派和商会，在缴纳的份例中分出固定三成给医馆，然后可按行会名册的凭证，以极低的价格看病抓药。

扬州城的青楼和码头被列入了第一批强制名单。

于是鱼龙牛马帮自然解体了，三教九流的根基全部被四顾门挖断。

门人这才知道，门主在下一局很大的棋。

四顾门这下成了名副其实的武林霸主，李晏辞说一不二，谁都不敢吱声。

毕竟你不能不吃饭、不看病，得罪数以万计的普通百姓，这样任你武功再高也会寸步难行。

三年以后，四顾门已经只剩一个空壳。

绝大部分人手和资产都被分出去，各自成立了独立经营的部门。

唯一幸免的就是百川院，也从江湖刑堂被迫降级成了以贩卖情报为生的组织。

李晏辞跟皇帝谈了个抑制土地兼并的秘密合约——百川院如今登记着三品以上官员及其族属所控制的田产，还搜集了一大堆贪官污吏的罪证，等皇帝从私库出钱购买。

抄家，这可比抢钱来的还快。

四顾门旧人瞠目结舌。

此时门中资历最老的便是白江鹑，实在忍不住劝她：“李门主，我是说，前李门主——最讨厌朝廷插手江湖事。他大概不会想看到四顾门跟各方势力纠缠不清、扬州慢烂大街、百川院变成皇帝私产吧……”

连全程参与的方翊驰和笛君尧心里也直打鼓：“你爹看到这些会高兴吗？”

李宴辞不以为然：“传给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了，他不高兴那就憋着。”

方翊驰目瞪口呆：“你在家就这么跟你爹说话吗？”

“你们不懂。”李晏辞挥了挥手，“我爹对我从来都是有求必应的。”

“但如果他真的不开心了，我娘立即就会赶来抽我——既然没有，就说明没大事。”

确实，李莲花听到这些以后，并没有很大反应。

他只是低头笑了笑，转身抱住了叶灼。

“阿灼，让你受委屈了。”

“嗯？什么？”

“我突然发现，我没有你爱我那么爱你。”李莲花将下巴抵在她的头发上，“很抱歉。”

“这个啊，这个我早就知道了。”叶灼偎在他怀里，“我也不在乎。”

很久以前，李相夷的喜欢热烈张扬但不怎么走心。

他在不停证明自己是值得被爱的。

也在追求最好的。

只是既不想为此改变自己，也不想放弃他人生中其他可贵的东西。

后来李莲花的喜欢，多少有些被动。

他欣赏叶姑娘的犀利洒脱，胸襟才情，但如果不是叶姑娘爱他在先，让他实在难以辜负，他大概率会就这么错过她。

他从未想过要为她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甚至她原本都不在他为自己选定的结局里。

是叶姑娘强行将他有限的选择扩展了好几倍，把她自己放在了他不用付出什么代价就能得到的地方。

如今他才知道这世上确实有一种不带任何条件、毫无保留的爱。

你知道你自己才是对的，也知道怎样做会更好。

你知道她会走弯路，也知道她可能会摔跤。

可是你不会去阻止她，而是宁愿给出自己的一切做她的后盾，甚至拉扯自己，去成为给她兜底的网。

你会愿意燃烧自己，帮她试探奇迹是否存在。

因为你不止要她平安喜乐，还希望她万事如意。

叶姑娘把这种毫无保留的爱给了他。

而他全心的爱给了李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