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莲子出生后的这十五年，武林相对平静。

李莲花走后，先是由乔婉娩暂时接管了四顾门。

两年以后，方多病登上了万人第一，乔婉娩便将四顾门交到他手上，孤身行走江湖。

方多病又管了十四年，终于交还给李宴辞。

于是李宴辞住进了她爹在四顾门的旧居。

那里多年无人居住了，但因为方多病的情怀在，有人定期打扫，东西都还是维持原样。

博古架上放着梅兰菊竹的花瓶、名家字画、山石盆栽、青瓷茶具。

都是些有品位又雅致，凸显君子风度的东西。

李晏辞转了一圈，不以为然道：“哦，我爹年轻时的审美这么华而不实啊。”

跟在后面的门人嘴角抽搐。

然而新门主是李门主的亲女儿，他不好反驳。

只有方翊驰磕磕巴巴地说：“我觉得……很有品味啊。”

李相夷的画像被从百川院挪出来，像牌位一样被供在内堂正中央。

门人心里一慌，把这茬忘了。

李门主人还活着呢！这似乎有些不太吉利？

谁料李晏辞盯着画像看了好一会，说：“我爹设计衣服的眼光真心不错，这飘袖，这挂坠，啧啧，我也要。”

笛君尧冷哼了一声：“打起来累赘得很。”

在他看来那飘袖完全没有必要，只是为了显得飘逸潇洒，虽然比起宽袖的衣服对出手速度的影响小一点，但也是华而不实的。

李宴辞一个小姑娘喜欢也便罢了，她爹年轻时为什么也有这种癖好？

书架上还收着李相夷当年的笔记和墨宝。

“哦，是我爹年轻时候读书的手记。”

有机关暗器、奇门遁甲、悬案卷宗、武林秘辛……

三个小朋友跟发现新大陆一样，全数搬出来，津津有味地研究了一晚上。

“我爹年轻时候真的蛮轻狂的……”

“这个案子，手法好眼熟欸，该不会是我娘做的吧。”

“真是我娘做的！”

“哎呀呀，太可惜了，他们当年怎么没有早点在一起呢？”

“诶？还有你爹写的！”李晏辞翻到一本年头很新的册子，看了两页，转头对方翊驰说：“多愁公子谜案实录，哈哈哈哈哈哈，居然是我们三个的爹联手破的案子诶？”

“哈哈哈哈这个灵山派的掌门也太无能了吧，又坏又蠢，怎么当上掌门的？”

“这金鸳盟的人看起来也不坏啊，怎么就成魔教了？”

“这玉楼春真是太惨了哈哈哈哈，敢招惹我娘，谁借他的胆子？”

“啧啧，好好的恋爱不谈，非得玩替身的替身是吧？你们说我爹娘这算不算是相互勾引？”

然后第二天，李晏辞就把她爹的东西全收进箱子里，一脚踢进床底下去了。

“从今天开始这儿就归我啦！”

名贵熏香，脂粉花钿，织锦绸缎，珠玉拂帘。

方翊驰眼睁睁地看着这屋子一下从苍劲不失禅意的君子居所变成了……靡靡之地。

他心痛却不敢说。

李相夷最喜欢的词是“酒宁剩欠寻常债，剑不虚施细碎雠”。

李晏辞的人生信条则是“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挂在门中央的牌匾是李相夷的人生写照——“湛湛青天”。

李宴辞看了以后也不太满意，直摇头道：“我才不喜欢那些虚的。”

她指着那块匾说：“给我换成‘天下第一’。”

方翊驰觉得这样实在不好，委婉道：“是否太直白了点？”

笛君尧立马反驳：“有何不好？谁若不服，打过便是——还省得上门去挑战了。”

结果搬进去的那日，李晏辞大发雷霆：“我让你们挂的是天下第一，这是什么？？”

门人小心赔笑：“这……是李夫人吩咐让挂的。”

哦，她娘啊。

那算了。

牌匾上写的是：天下第一可爱。

二十年前，江湖上有个赫赫有名的榜单，叫做“四顾门主能做出最离谱的事是什么”。

这个四顾门主专指李相夷。

在他坠落东海之后，这榜单就成了说书人口中的一个被封存的传奇。

因为后来的几任门主都不够离谱。

肖紫衿冠冕堂皇，乔婉娩端庄有礼，方多病兢兢业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