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白的唇口已然无色,她已经将自己与陈晞两人间的不快抛之脑后,取而代之的是不可置信的诧异。
“是廖腾他……”,沈暮白急促地重复了一遍,舌头打战,眉头紧锁,“方才传来的消息,说是家丁去送早膳,敲门……他迟迟不应,已经暴毙许久。可此前毫无征兆!”
她的声音高亢,是难以掩饰的撼动,但有着顾虑,明显不想直接进门。只是任由寒风吹乱了她前额的几缕发丝,却没能吹散此番消息带来的沉重。
“此事不宜拖延”,陈晞倏地从轮椅上直起上半身来,目光变得凌厉,似在思索,又似在发狠,他的手缓缓松开两侧扶手,沉声道,“保州刺史在这个节点身亡,事有蹊跷。我们得立刻前往廖府一探究竟,路上再细说了。”
沈暮白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犹豫过后还是踏进了陈晞的寝房。
“走!”
她拐到到他的身后,亲手扶正轮椅,推着他出了院门。院落中,早已待命的两人的侍卫长陆宁安、赵允磊已经列队,护卫两侧,肃杀的气息宛如一柄出鞘的利剑,划破了这白日。
若祟邪作妖,必须将其曝露在阳光之下,使其灰飞烟灭。
廖府,一片混乱。
门前还没摘下的白灯笼被风吹得东倒西歪,上面覆盖着绢纱,飘忽不已,像是随时可能坠落,粉身碎骨。院中残叶遍地,堂前更是乱哄哄的,家丁们惊慌无措,低声哭泣的声音不绝于耳。
“晞皇子驾到!”
不如前头几次,现下廖府人心惶惶,他们不敢再对朝廷的人多加阻拦了,而是高声通报。
随着通报声响起,原本混乱的场面稍稍一顿,家丁们纷纷跪地行礼。然而,那掩饰不住的恐惧仍然挂在他们脸上。整个廖府本就陨了一大半了,现在家主突然暴毙,他们六神无主,已然不知道如何是好。
沈暮白推着陈晞径直入内,寝房中央的尸首映入眼帘。保州刺史廖腾横陈在地,赤着上身,面部狰狞,四肢扭曲,死状骇人。沈暮白眉头微蹙,下意识地用手挡住了自己的口鼻,这臭味开始发散了,许是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再看,尸首已经有些少许膨胀,从腹部这里能瞥见皮肤发绿。
沈暮白的轻声判断,自陈晞的头顶飘出,“看样子像是惊厥而死。”
一旁的家丁哆哆嗦嗦地补充道。
“回禀殿下……廖大人昨夜心情不佳,说要独酌,不让我们入内,今日一早发现时……便是这般模样了。”
沈暮白的眼神冷酷地扫过在场的众人,“封禁此地,禁绝出入!在仵作抵达之前,任何人不得靠近。”
她语气冷厉,不容置疑。众人立刻领命而去,围禁四周,严加护持,将围观者驱散,赶到远处。
就在此时,沈暮白的目光落在几案上的酒壶之上。那酒壶通体古朴,壶身绘着牡丹花纹,细腻精致。沈暮白盯着它看了一瞬,眉头皱得更紧,随即微微侧头,低声对陈晞说道。
“你有没有觉得,这酒壶…好生眼熟?”
陈晞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是目光一凝,点了点头。
“没错,昨晚由两名郝府家丁送进来的,也有这样一只。”
沈暮白闻言,神色大变,从陈晞身后靠近他的耳边,压低声音想要说什么,但开口就是责怪之意。
“酒里有诈……昨夜是否还有什么你没有同我说的吗?!”
他神情谨慎,转过身来,对着她。
“此地不宜多言。”
她却突然站直身子,声音扬起,觉得他如此鬼祟,定是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辛!
“你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大家说?”
她的语气中透着斥责,这让所有人都看了过来,他闻言,没有什么惊讶,却浮现出无奈苦笑,那自己便顺了她的意。
“关于我们……昨夜,其实……”
不等陈晞说完什么,沈暮白赶紧捂上了他的嘴,神情慌张,如做贼心虚,目光四下扫视了一圈,生怕被人察觉,但所有人的灼灼目光都盯在他们两人身上了。密切注视的眼神,令她感到一阵空前的紧张与不安。
她低声道,“别说话。”
那些侍卫和家丁们都屏息不敢发声,虽然皇子身份至高无上,但对于他身旁一直伴着的,这一小随从到底是何身份,没人能说得清楚。这对关系微妙的侍主配合,却让他们浮想联翩。两人同进同出,彼此的互动总是被他们细细琢磨,还有两人之间不可言说的默契,早就让人心生猜忌。没有人敢轻易开口谈论,却又忍不住暗自揣测。
众人都觉得两人有什么不清不楚,但任谁都不敢嚼皇子舌根,只好紧闭嘴巴。
沈暮白不由分说地推着陈晞的轮椅,快速走向外头,心头的不安依然无法平复。
二人来到远处空地,陈晞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