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峦一摆手,和颜悦色道,“我就是个平常人,有幸入朝辅佐明君,真论学识,比起你们李家这种书香门第出来的强不了多少…哦对了,你找我做什么来着?”
李凌听到这番开场白后心中直打鼓,暗忖,这就是外人传言中很有本事的张国丈?
看上去跟一个目光短浅的市井之徒好像没什么区别。
不会只是因为跟太子过从甚密,而获得晋升高位的机会,其本身并没什么真本事吧?
“专为家兄李华之事而来。”李凌解释道,“他因为之前做了一些错事,而被朝廷关押,听说可能会被定死罪。”
“死罪…应该不至于…”
张峦轻捻颌下胡须,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随后问道,“他犯的这点儿过错,应该不至于被杀头吧?或许过个几天,人就平安回去了呢?”
“这…”
李凌苦笑道,“不太可能,毕竟家兄府宅都被抄没了。”
张峦点头:“落到抄家的地步,听起来是有些凄惨。若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或许当日我就不会参劾他了。”
“张大人,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家兄他之前的确是猪油蒙了心,做了触怒您的事情。”李凌道,“要不您看这样如何,有什么需要赔罪的地方,您只管说,只要我们李家有能力办到的,一定不含糊。”
张峦摇头:“他得罪的不是我,而是大明律法,一旦进入惩戒流程就得公事公办。再说了,你兄长的事,我也过问不了啊…我既不在三法司,又没执掌锦衣卫,这种事…呵呵。”
李凌道:“可是都在传言,说这事儿只有您能帮到家兄…朝中唯一能救他命的人,只有您了。”
“救命嘛…”
张峦摇头道,“我什么都不做,其实也没什么影响。情况就摆在这儿,如果可行的话,我倒是不介意暗中上一份奏疏,去跟陛下求情。”
“那…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李凌听了看起来很高兴,但心里却更担忧了,贸然跟皇帝提这种私事,在外人看来就像生怕自己兄长死得慢一般。
张峦道:“我说句大实话,今天我之所以会来,主要是看在覃云的面子上…就是锦衣卫千户覃云。”
“知道知道,草民就是通过他联系到张大人您…”
李凌急忙道。
“嗯。”
张峦颔首,“覃千户一表人才,年纪轻轻就已在朝中独当一面,我非常欣赏这后生。对了,你对他持如何看法?”
李凌一怔,随即道:“不敢多想,能与之交往,乃李家之大幸。”
张峦笑哈哈地道:“满意就好!既如此我给你们说个媒如何?听说你有个女儿,到了适婚的年岁,不如就…顺理成章一下?哈哈,你要是觉得为难,就当我没说。”
李凌怎么也没想到,张峦会厚颜无耻,竟直接要做他女儿的媒人。
你事情都还没办呢,就想让我搭个女儿进去?
本身李家除了家底丰厚,人脉广泛外,在地方上也颇有名望,祖上曾出过两个进士,族中读书人遍地,还有很多方术方面的国手。
李家跟覃云联姻,并不是什么高攀,而是低就。
“这事…恐怕得从长计议。”
李凌道,“在下也不知覃千户具体是何意思…”
“他不同意的话,我去说和,如果你们李家跟覃云成了姻亲,那这忙我非帮不可。”张峦道,“这么说吧,李华之事因我而起,当我知晓他被牵累后,便一直心存愧疚,只是不知该如何提这件事。”
“啊?”
李凌心想,听这意思,你还是个大好人呢?
张峦笑道:“我也不是要求现在就把婚事给定下来,等把事情办妥,你哥哥从诏狱出来后,我再来说媒。
“目前就这么个想法,你要是同意,这事立马就能推进…要是不同意,那就…另当别论了,你们自求多福吧。”
“您…您别啊,李府上下为您准备了厚礼…”
“呵呵。”
张峦摇了摇头,笑道,“我张某人别的不多,唯独不缺银子。说起来,徽州商贾与我交情很不错,一再给我府上送银子,我都没敢收。这是因为,我知道银子太过烫手,做事还是讲良心为好。”
李凌闻言再一次皱眉。
他先前就没把张峦当成什么正面角色看待,但听了张峦的话后,他开始重新审视眼前这个看起来态度随和的小老头。
张峦道:“李华最大的过错,便是他牵扯到了邓常恩案中,还跟倪岳狼狈为奸,我这个人呢…虽说不上记仇,但也不会随随便便就出手帮一个曾与我为敌之人。
“如果你有意与我交好,那我愿意伸出援手,唉!谁让李华当初没看明白局势,非得往倪岳那边站队呢?”
“唉,家兄之前一直想投靠您,只是苦于没有机会罢了。”
李凌说到这里,神色间颇有些无奈。
早先谁知道你这个国丈,竟能在文官队伍里站稳脚跟?
但凡是个明眼人,都会觉得那倪岳更有前途啊。
张峦再笑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要有心救人的话,现在就可以做决定了,不然,迟则生变。”
见李凌似乎不怎么相信,他干脆直接点醒,“李孜省曾执掌钦天监,如今朝中弹劾他的奏疏,如同雪花般飞到陛下跟前,要是再有他的什么案子爆出来,与之有关系之人恐怕全都要倒大霉…到时再上疏论救,恐怕就…”
“明白。”
李凌终于明白过来,无奈道,“到那时,一切都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