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老爷子虽然嘴上笑骂着他们“狗鼻子灵”,又一句:“什么都躲不过你们这几个老家伙!”
这边马上让孩子腾出了位置,给老友们添了碗筷,沏茶倒酒,一套动作好不利索。
周老笑眯眯地说:“啧啧,你的日子也是好过了。”
“刚从东北回来就能吃上好的。”
别人出差是上下打点,兑换粮票肉票,回来跟蔫了的人一般不休息个几天缓不过气来。
咋,他去一趟跟打劫了人家一番似的?
不花一毛钱带回了十台神农拖拉机,这也就算了,回到家里还能好吃好喝。
“老李,你们在东北也这么吃?”
李进辉暼了他们一眼,哪能儿呢!
搁东北这菜都上不了桌的,一只柴瘦的野山鸡搭点菌菇,牙缝都不够塞的!还一大桌子人吃,能吃到啥?
不提还好,一提李进辉就忍不住咂吧嘴,格外地想念那丰盛的杀猪菜、红烧五花肉、爆炒腰花大肠,凉拌猪耳朵……
他瓮声瓮气地说:“当然不。”
周老哦了一声,同情地看着他们,“哈哈,下次出差还是报公差吧,起码还能吃上标准招待餐。”
“我理解,我理解的。我上趟儿出差,到村里到县里采风,幸亏人老乡心肠好,让我吃上了一顿苞米饭。”
李老“哈”了一声,诧异地尾音上扬。
他纠正说:“我可没说孩子招待得不好——”
周老再一次善解人意地道:“我也没这个意思,我就是觉得咱们尽量别给孩子添麻烦,这年头他们粮食也不富裕,还省得回头给他们补贴,你说对吧?”
李老一下子就明白这几个老家伙来的目的。
死道友不死贫道,敢情是想来看笑话来了!
“哦,那是你家孩子不够富裕,还得老人家支援——”
“咱家孩子可能干,可有能耐。她不仅是副厂长,还能好好招待我们这两个废柴老人家,一会怕我们吃不饱,给我们吃十个八个菜。一会嫌不够新鲜,亲自拉咱去吃现杀现做的杀猪菜。
一会怕我们腿脚不灵活玩不尽兴,亲自开拖拉机给我们涨见识,咱老头子指哪,拖拉机手开向哪,想坐哪台拖拉机给咱坐哪台。
还把我们带去那神农拖拉机厂,不仅有总工作陪,还有若干工程师做伴,随便我老爷子把发动机当玩具拆,她脾气可好。”
李老捏着鼻子,摇头晃脑地跟唱戏般,一口气说完都不带喘的。
周围几个老家伙齐齐看向老李,眼睛全是震惊和疑惑。
等等,十个八个菜,莫不是喝高了吧?
还总工亲自作陪,若干工程师做伴,随便把神农拖拉机当玩具拆!
他怎么不说天\/安\/门是他家呢?
然后,大家纷纷发现了盲点——
“等等李老炮,你家里啥时候有个当副厂长的孩子?”
有个做副厂长孩子的,明明是老邵家!
老李这臭不要脸的!
“我说的是我红樱孙女儿!”李进辉点头,骄傲地说:“老邵家的就是我家的,她对我老头子可好,把我当亲爷爷对待,我自然也把她当孙女儿看待。”
“咋,有问题?”李老反问道。
桌上分明也没酒,才吃几个菜啊,就把自己喝高了。
大伙转头看向老邵。
邵老爷子虽然不耻老友随便认亲的行为,但是他叫得太多次了,他都懒得纠正了。
已纠正,但这家伙就是不改!
要是认真论起来,他老邵也不是人家的亲爷爷。
邵老笑眯眯地说:“老李说得不错,我们这趟去冰城可谓是满载而归,身心舒悦,孩子做得着实不错。
孩子们不仅请了假招待咱,还带咱结结实实地饱了眼福和口福。”
“麻烦嘛,确实给他们添了不少,但他们可孝顺,很乐意照顾长辈,非要我撵他们才肯去工作。”
这段平平淡淡实则炫耀的话,凡得几个老家伙顿时失声。
老邵居然没否认,大方地承认了……
所以十个八个菜是真的?杀猪菜是真的?访问拖拉机厂是真?总工、工程师们作陪讲解也是真的?
老家伙们顿时羡慕坏了,上扬的嘴角逐渐拉平,笑不出来了。
完犊子,他们上赶着来给老家伙看热闹了!
这时邵家的电话响了,警卫员通知了老爷子,“邵老,是羊城那边的电话!林岚同志的。”
老爷子闻言一喜,乐滋滋地:“我说今天怎么有喜鹊上枝头,原来是有喜事。”
他转头跟老友们解释:“我那儿媳妇去羊城负责食用菌出口,我让她有好消息记得给我打电话。”
“哦,那食用菌就是我孙女儿那家厂子生产的。桌上的蘑菇也是,你们随便吃别客气,把这儿当自己家!我接个电话就回来。”他声音里的嘚瑟劲儿简直藏无可藏。
邵老爷子就这样炫了老友们一脸,满面春风,阔步走向办公室。
留下了一屋子面面相觑,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邵家的长孙媳许知忆负责向大家解释道:“我弟妹红樱负责的那家食用菌厂生产的菌菇,品质非常好,出口司已经将它列为出口重要农产品,我婶婶申请了这个食用菌出口项目。”
得,不仅众老头子牙酸。
就连李老爷子这会儿自己都牙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