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的死亡其实都不在陆早早的预期和想象当中，这一次她终于可以亲手选择。

其实本来现在她就可以选择最后的死亡，但是天色实在太黑了，像是沉沉的黑色墨汁，能把一切景物全部都给吞噬消耗掉，陆早早讨厌黑暗，讨厌着讨厌着竟然也开始习惯。

她过去总是习惯压制和忍耐自己厌恶的一切事情，包括黑暗，也包括孤单，但是习惯了不代表喜欢。

就像人或许会在日复一日的时间里面习惯寂寞、习惯伤痛、习惯倒霉，但是这些东西通通不代表喜欢，这些鲜明存在的事物如此惹人厌恶，根本就不会转变成喜欢。

陆早早长时间维持着一个姿势，像是一棵被雕刻成既定形状的枯木，她的脸也被夜里的风吹得有些发麻，时间一晃神就来到零点，已经是新的一天了。

她没有关窗户，走到桌前，桌面上的日历一如既往地摆放在那个位置上面，窗外面的月光很亮，完全能辨别清楚上面的一系列数字，十二号这天很久之前就被陆早早用红色的记号笔画上了一个圆圈。

跟周围所有的数字都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在月光之下简直晦涩得像是一抹暗掉的血。

陆早早的眼神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这个数字，终于过去了，这一天终于到来了，也终于过去了。

十三号了。

手机的天气预报上面临近傍晚的时候才会有一场大暴雨，白天的时候是个艳阳高照的大晴天，很好了，陆早早不打算一个人在寂寥沉重的黑夜结束自己的生命，她喜欢阳光，所以已经决心在明媚的阳光下死去。

这也是她为数不多可以拥有和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

她环顾自己的这间房间，这间屋子相比起楼下客厅、厨房、其他用途的房间更加令陆早早熟悉，陆早早在这里洗漱、睡觉、完成作业，在桌前坐着一笔一捺地写下自己的所有心事。

在这间房间里面试图自杀、又试图挽救自己，不同的念头被放大成痛苦的欲望和折磨，千千万万次地来回反复，她曾经在这里释放自己的不堪、脆弱、孤单，又要在有人进来的时候拼命掩藏掉这些痕迹。

妄想把自己变成一个稍微“正常”的人，可以坦坦荡荡、无愧于心地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任何地方。

但是很显然，陆早早确实没有办法再走到这一步，她失败了。

不是她的错，事到如今，陆早早不太想把一切罪责揽到自己的身上。她手脚并用地爬上床，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天花板反射出一些纤弱的白光到陆早早的脸上，让陆早早尖削的脸凉得像是一层秋日里面的雾气。

忽而，她扬起唇角轻笑了一下。

“命运啊命运啊，都走到现在了，我只能把一切的过错都推卸在你的头上了。”

“命运”这种时候却不再出现回应陆早早的一切话语，一切无奈，只静静地隐匿在世界上的角落当中当一个袖手旁观的看客，陆早早在这种时刻就像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棋子。

满足了对方自私的恶趣味之后，就变成了一个废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