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洄年向前走了好几步，站定到陆早早身边，想要看清楚她在日记本上到底写了什么，却什么都看不清楚。眼前似乎弥漫上一层厚厚的大雾，让谢洄年视力受限，再怎么努力也是白费，于是他只好作罢。

写完日记，陆早早转过身，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一个地方出神。

不是在看他，谢洄年清楚地知道这点。

他想知道陆早早在看些什么东西，于是往陆早早视线所及之处偏移了一点点，因为挪动的这一点点步伐，他恰好……和陆早早四目相对了。

谢洄年有那么一瞬间的慌乱，但也只是一瞬间，可能连半秒的时间都不到，他其实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在慌乱些什么东西，陆早早压根就看不见他，他跟窗外奔涌流动的风一样，属于不能被看见的物体。

低下头，谢洄年转过身，看向被陆早早注视着的地方。

只是一面白色的墙壁而已，上面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陆早早看了许久，忽而叹出一口气来，很像是那种无奈的感慨，陆早早已经很久没有展露过自己的情绪了，难受、开心、不满、无语，类似于这样的情绪通通都没有。

眼下却突然有一点点了。

谢洄年有些惊喜地把头猛地转过去，陆早早那张脸依旧很平淡，像是一滩无法掀起半分风云的死水，谢洄年有些怀疑这声短促的叹息或许只是自己的一个幻觉。

也许是看累了，也许是不想再盯着这面无用的墙壁继续发愣，陆早早把目光收回来，重新坐回位置上，顺便把自己那本笔记本合上，放回原位。

今天的阳光很好，窗户大开着，阳光大片大片倾泻进来，投射到桌椅和木质地板上面，像是一层流动的水质金光，看起来很温暖，给人一种如果此刻躺到阳光下，全身也会变得暖洋洋的感觉。

“阳光真好啊。”陆早早说。

谢洄年飘到陆早早身边去，半蹲在陆早早旁边，像一只忠诚的大型猎犬，他跟着陆早早的话也接了一句，“是的，阳光真好啊，是很好的春天呢。”

陆早早垂放在两侧的手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手指，但也没有任何多余的举动了。

时间过得太快，陆早早脸上的裂痕已经越来越大，像是蜘蛛接下的一层蛛网，陆早早所有的感官、皮肤、情绪全都在这层蛛网当中腐败凋零，只留下一层厚厚的灰烬。

这个期间，应该是某个节日或者某个人的生日，陆傲天、沈星遥，以及陆家所有的人都回了一次家，长桌上面摆满了丰盛的宴席，从这头到那头，琳琅满目。

其余人的位置都挨得很紧，只有陆早早的位置在长桌的另一头，跟所有人都隔着一点距离。

身体呈现透明白色的陆早早，脸颊如同玻璃镜面一寸寸碎裂开来的陆早早，坐在这群衣香鬓影、面容精致又冷淡疏离的人面前是那么格格不入，一切的一切都把陆早早的存在衬托得像是一个异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