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火苗扑腾了良久,在她这话落下时,又借着风重新升高,两人彼此眼里的对方也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楚默离听着她的‘苦心’规劝,扫过她的脸,情绪反而调整过来,平心静气道:“阿乔,古人有云,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帝王者,以天下为家,天下万民,皆为子民,若无轻者,社稷则有所缺,社稷有缺,何谈明君,何谈抱负。”
水乔幽一时无话可说。
楚默离看她不说话,又道:“你说,于你而言,人心可控,既如此,为何你要如此自谦。若青国‘轻’者都如你,父皇或许就不用愁如何才能早日实现天下一统之愿了。”
“……公子。”
水乔幽终于出声,却被楚默离预知她欲说之语,先她道:“我从不违心夸人。”
水乔幽听出他的双重之意,话被他堵了回去。
良久后,她又说了句不违心的话,“青国有公子,天下一统,指日可待。”
只是,人心易变,帝王之心,更甚。
一息过后,她接着道:“届时。”
她这话刚说,楚默离大概知道她要说什么了,打断了她。
“阿乔。”
水乔幽停下话语,听他先说。
“想来你读过《诗经》。”
水乔幽默认。
“那你可还记得,‘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水乔幽暂留在嘴边的话语,不好再说出来了。
她确实读过《诗经》,却没想到此句还能如此之用。
楚默离缓声补充,“若真有那一日,今日不得之人,遗憾也好,挫败也罢,皆是唯一。唯一之人,怎会轻易被忘怀。”
他的话,犹如辩论,有理有据,水乔幽不得不承认,似乎有点道理,将话给收了回去。
楚默离往后退了一步,返回火堆前,在原先的位置上重新坐下,一边拨弄着柴火,一边心平气和地告知她道:“阿乔,你的那些古玩,我不感兴趣。”
他转身那刻,山洞里的气氛无形中有了变化,他周身气息恢复如常。
至于说好的银子,他没说是否感兴趣,契约是否如旧,他也没有表态。
水乔幽盯着火光映衬下的他,转头又望了眼山洞外,那些还没收回来的物什。
看了少顷,目光又转回来。
他不再说话,她也没再说什么。
楚默离将柴火重新添好,起身出去了。
水乔幽看着他走出洞口,以为他是回别院。他却再次停在洞口,没多久,时礼过来,将里面已经冷掉的饭菜快速收走。
楚默离一直留在那没动,一刻不到,时礼又提了食盒过来。
楚默离接过食盒,让时礼先走了,自己返回洞中。
水乔幽靠在原地的石壁上,他从她面前过去,自己动手将饭菜摆了出来。
放下食盒,楚默离招呼水乔幽,“用饭。”
水乔幽不用走近,已经看出,饭菜换过了,却和之前一样,多是原阳菜。
喊了她用饭,自己却没再坐下,又转身出去了。
水乔幽可以看见,这次,他走进了风雪之中,前往别院的方向。
他走了很长一段,时礼才大步过来,给他撑伞。
主仆俩人身影,消失在水乔幽的视野里。
这一次,楚默离未再返回。
水乔幽听着柴火爆出火花的声音,望了一眼石上的饭菜,走向洞口。
站在洞口,刚好可以看见楚默离走进别院。
楚默离身影再次消失,水乔幽偏头,又望到那些已经覆盖了一层白雪的古玩匣子。
这场雪,似乎是在替楚默离作证。
他对它们真的毫无兴趣。
水乔幽拿出袖袋中的匣子,睫毛垂落。
埋这些物品之事,已经过去多年。可水乔幽仍旧记得,里面当初并没有这个小匣子。
小匣子上粘上了一些字画的腐纸,遮住了它盖上正中花纹的大半。
匣子又因一直未曾进行过保养,观感大不如前,乍一眼,根本看不出那上面刻的是何种图案,甚至看不出它上面还有雕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