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生是太子太傅,是熊恒的最正经的老师,熊恒即使是太子,也要保持对弥生的恭敬和尊重。
熊恒指着指着案上奏折说道:“孤有一事不明,望太傅解惑。”
总理大臣弥生扫了一眼奏折上的内容,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说道:“殿下是为齐郡之事困惑?”
“正是”,太子恒直言不讳的说道:“父王常教导孤要行仁政,为何此次既不免税,又要灾民背井离乡?孤实在不解。”
弥生闻言淡淡一笑,然后在就在太子恒对面坐下来,说道:“殿下可知涿郡现状?”
“涿郡有易水,地势平缓,土地肥沃,乃是幽州的重要产粮区,只是因为战乱的缘故,涿郡人口大量流失”,熊恒担任过燕地总督,对于燕地的情况自然是张口就来。
“不错”,弥生点头说道:“自三年多前,我楚国克燕,然本土楚人生活安逸,安土重迁,想要进一步开发燕地,光靠燕地百姓肯定是力有不逮,而齐郡却人口稠密,且田氏遗族时有异动。”
太子恒若有所思的说道:“太傅是说,父王此举一箭三雕?既赈济了灾民,又削弱了齐地潜在叛乱之力,还充实了燕地?”
弥生闻言,赞许地点头笑道:“殿下聪慧,治国之道,不在拘泥常理,而在权衡利弊,王上看似严苛,实则深谋远虑。”
“那赋税呢?”太子恒继续追问道:“减免一年不过少收三十万石,于国库无大碍啊。”
弥生闻言轻抚长须,说道:“殿下,减免赋税易,但齐郡之中多豪族,减免一些赋税的好处根本就落不到齐郡百姓身上,而且当初田氏在齐地实行大斗借,小斗还,这些豪族恐怕还会借此邀名,齐地诸郡,不得不防”。
正说着,殿外传来急促脚步声,理政大臣樊须匆匆而入,见弥生在座,先行一礼,然后对太子恒道:“殿下,王上命您即刻前往勤政殿。”
太子恒连忙起身整理衣冠,临行前又忍不住又问弥生道:“太傅,父王还有何深意?”
弥生意味深长道:“殿下不妨亲自问王上。”
理政殿与勤政殿相隔不远没有几步路就已经走到了勤政殿外,而此时太子恒的心跳逐渐加速,这是他第一次被父王单独召见议政。
侍卫推开厚重的朱漆大门,楚王熊章正在批阅奏章,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
“儿臣拜见父王。”,太子恒恭敬行礼。
熊章放下毛笔,示意恒近前问道:“听说你今日在研读齐郡旱灾的奏章?”
太子恒心头一跳,原来父王对他的举动竟如此清楚。
他老实回答:“是,儿臣有些不解之处。”
“讲”,熊章言简意赅。
太子恒深吸一口气,将困惑一一道出。
说完后,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熊章起身走到悬挂的楚国地图前,手指点着齐郡和涿郡的位置。
“在齐地因为一场不算严重的旱情减免赋税看似仁慈,实则后患无穷。”熊章声音低沉继续说道:“齐地入楚已经有快六年了,但民心至今还没有真正归附,主要就是齐地贵族从中作梗,若示弱于前,他日必生轻慢之心,而迁移灾民至涿郡,不仅可充实边疆,更能让齐人与燕人混居,消弭地域之见,共为楚民。”
太子恒恍然大悟道:“父王是在为统一诸夏做准备?”
熊章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不错,楚国要的不只是一城一地,而是天下,治大国如烹小鲜,既不可操之过急,也不能优柔寡断。”
熊章嘴角微扬,看着太子恒说道:“结果你也是知道的,去年迁往涿郡的三万户齐人,今岁已在燕地开垦荒地二十万亩,而齐郡因人口减少,余者各得其所,再无流民之患,只要没有民患,那些齐地贵族就失去了爪牙,再过七年,这些人在齐地的影响就会逐渐消散,到时候齐地就不会有其他的动乱。”
太子恒听到其父王熊章的话,心中震动,他发现其父王的决策看似冷酷,实则深谋远虑。
他突然明白,为君者不仅要有仁爱之心,更需有战略眼光。
“儿臣受教了”,太子恒真心实意地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