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婆婆撅起嘴,哼道:“我七老八十的,我再坏能坏到哪去?听个曲而已,我又不是真的去摸男人。”
云寄欢终于明白飞絮那些虎狼之词是从哪学来的了。
“是我不会,等我学会了,下次弹给婆婆听。”
徐季白闻声迎了出来,见到云寄欢,惊喜道:“大小姐来的正好,正要人去将军府找你呢。”
徐季白是徐婆婆的孙子。
十五年前,徐婆婆带着七岁的徐季白流落到京城,被善堂收留。
徐季白在善堂长大,对善堂上下极为熟悉,几年前接管了善堂堂主之位,负责善堂所有经营开销。
“大小姐,欠流音阁的两首琴曲,百宝轩的三幅字画,您完成了吗?”
云寄欢听到徐季白的声音就头大,一天到晚催催催,跟个催债鬼一样。
“在弄了,在弄了,别催啦。”云寄欢皱着眉往里面走。
徐婆婆揪住了自家孙子的耳朵,“别催了,别催澜姐儿了,澜姐儿先学十八摸。”
徐季白挣脱徐婆婆的手,铁面无私道:“上月倒春寒,善堂里一半的孩子和十几个老人染上了,光药钱就出了三百多两,两边的定金都用光了,现在就指着交了东西,把尾款收了,好买些生丝回来,续上织娘的活计,不然整个一季人都要闲着了。”
人闲着,那就意味着没有收入,善堂就没办法运转。
这间善堂最初是由沈家出资筹建,除了每月初一十五固定的施粥救济,善堂中还收留了近百人,多是城中无法过活的孤儿妇孺和一些残障人。
除去外界偶尔的资助,善堂主要还是靠自力更生。
徐婆婆虽然神志不清,但绣工了得,善堂中的女人跟着徐婆婆学会了刺绣,其他人或干些散活零工,或力所能及在善堂中打理事务。
她这个落魄的大小姐自然也不能矜着,学以致用,谱曲作画调香制茶,以前学来消遣的,如今能换钱的她全都拿出去换钱。
几年下来,竟让她闯出了些名头,一首琴曲从无人问津到现在变成几家乐阁艺坊争相哄抢,调制的香方,也成了京城贵妇追捧的对象。
这些收入,也成了善堂最大的经济进项,不怪徐季白逮着她就要催个不停。
云寄欢也知道自己身上的担子,善堂是祖父的信念,也是她的执念。
“哪家催的紧?”云寄欢神情认真了起来。
“这就对了吗?大小姐,男人算什么东西,搞钱才是正事!”
徐季白立即喜上眉梢,亲自为云寄欢研墨铺纸,“百宝轩要一幅大开的墨竹图,都来催了三四回了。”
“搞钱是正事,但男人里面也有好东西。”
云寄欢应了一声,提笔沾墨,提腕抖转,几笔便在纸上绘下了一杆修竹。
云寄欢作画时,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落笔干练,画风沉稳。
徐季白听她这话的语气,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大小姐这是又爱了?”
“什么叫‘又’?”两人熟稔,云寄欢也没什么好矜持的。
这是没否认?
看来是真动心了?
徐季白笑道:“三年前他一声不吭丢下你,你不气了?”
“气什么?军务紧急,他也是迫不得已。”
“那他三年没有给你只言片语,你不气?”
“他是去打仗,又不是去游玩,每日刀口上舔血,肩负重任,哪有心思顾及儿女私情。”
徐季白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笑而不语。
云寄欢一边作画,一边道:“我今日来是有正事,汲州知府魏贤良死了。”
徐季白一脸震惊:“死了?怎么死的?”
云寄欢看他表情不似作假,遂将汲州知府的情况说了一遍。
徐季白拍手叫好:“死得好,这是有人替我们在伸张正义呢。”
真的会有人,冒着生命危险为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伸张正义吗?
云寄欢暗自沉吟,飞絮从外兴奋跑了进来:“小姐,姑爷来了。”
“秦携来了?”
云寄欢连忙放下笔,欢欣雀跃地迎了出去。
飞絮替她收拾桌面,抬眼看了一眼桌上的画,心中暗叹:
这墨竹图怎么那么像老爷书房那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