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炳深夜被召入宫,他一路上思考了很多种可能性,甚至连自己最近作风不太检点,多去了两次青楼都考虑到了。
但当嘉靖质问他为何夏言还有后人活在世上时,陆炳还是被惊呆了,连连摇头否认。
“不可能的,万岁,抄夏言的家,是臣亲自带人去的,没有人活着离开。
只有一女,早已出嫁吴家,万岁恩典,明示不必牵连,凡是姓夏的,都在抄家后去世了。”
严嵩淡淡地说:“陆大人,夏言可有孙女?”
陆炳点点头:“有一个孙女,只有三四岁,但在夏言事发之前就在逛花灯的时候,被人贩子拐走了。
夏言当时还到顺天府报案过,顺天府还请锦衣卫协查过,一直没有线索,难道你说的是她?”
严嵩看着嘉靖:“万岁,我就说陆大人不可能徇私枉法的,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不过堂堂内阁首辅的孙女,能被人贩子当街拐走,且后来遍寻不着,此事实在不可思议啊!”
嘉靖目视陆炳,陆炳苦笑道:“万岁,若是平时,别说是内阁首辅了,就是一个侍郎家的孩子,也不可能被人贩子拐走。
但夏言当时虽然还在位,已经被万岁下旨夺其爵位,追还印信手谕。夏家大厦将倾,也是人心惶惶,乱成一团。
此时下人没看住一个小孩儿,实在也不足为奇。那孩子平时少有人见,夏家连副画像都没有,故而也十分难寻。
何况这是个小女孩儿,也不是什么重要之事,当时就不了了之了。”
嘉靖冷冷道:“若是巧合,也还罢了,只怕是有心人为之。朕亲自下旨,夏言罪无可赦,着锦衣卫抓捕全家。
言已至此,竟然还有人敢公然唱反调,搞这种动作,不但没将朕放在眼里,更存了翻案之心!”
这话一出,陆炳再也不能含糊其辞了,他咬咬牙,拱手躬身。
“万岁英明,想来是首辅大人得到了那女孩的消息,还请首辅大人告知。臣即刻带人抓捕,以绝后患。”
嘉靖盯着陆炳看了片刻,脸色渐渐缓和,显然是相信了此事不会是陆炳的作为。
工作失误嘉靖是可以原谅的,贪赃枉法嘉靖也可以原谅,但背叛自己,是绝对不行的。
他对陆炳的感情越深,发现背叛后下手就会越狠。夏言被斩首弃市,隐形灭门,陆炳吗,至少要灭三族吧。
“严嵩说,入世观的小冬,就是夏言的孙女!”
陆炳大吃一惊,猛然抬头看向严嵩,忽然发问。
“首辅大人,请问这消息从何得知呢?”
这个问题其实是严嵩来告状面临的最大漏洞,因为他绝不能说是儿子请的苗疆祭司,靠心蛊问出来的,那就是找死。
所以他来之前和儿子反复商量,琢磨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此事说来甚是凑巧,我府内有一个下人,曾在夏言府中当过仆从。他去入世观烧香,见到了小冬。
虽时隔数年,但他对小冬长相甚是熟悉,因此趁小冬去后山采药时偷偷探问。
小冬承认了自己就是夏言的孙女,且藏有玉佩为证!那仆从回来后告诉了老臣。
老臣一听之下,大惊失色,感觉此女绕来绕去,竟然藏在京城,顿感此事绝不简单,因此深夜求见万岁!”
陆炳愣了一下,心说这孩子是不是傻啊?一个过去的仆从问你,你就敢承认?你是怎么活了这么些年的?
但严嵩如此说,他此时是绝不敢反驳或表示怀疑的,他必须表现得比严嵩还要积极,才能展现自己亡羊补牢的心情。
“万岁,既然如此,臣即刻带人,将小冬抓起来审问,搜寻物证!”
嘉靖刚要点头,严嵩已经看似轻描淡写地开口了。
“陆大人,入世观萧风的地盘,你到他的道观抓人,只怕他不肯啊!”
陆炳咬咬牙没说话,他一直不提入世观这个词,就是不想把萧风牵扯进来,但看来严嵩早有准备,绝不会让萧风置身事外的。
“首辅大人,道观乃方外之地,入世观又是万岁亲笔题字的,确实不宜擅自抓人。我自然是要和萧风知会一声的。”
严嵩立刻转向嘉靖:“万岁,夏言手握大权十几年,门生故吏遍布朝堂。夏言获罪之时,朝堂中就颇有议论。
此事之中,只怕就有夏言余党为祸,存了翻案之心。小冬的身世,就算萧风不知道,收养小冬的二观主难道也不知道吗?”
这句话太狠了,陆炳低着头,心里长叹。嘉靖静静的坐着,就像入定了一样。许久后才缓缓开口。
“陆炳,派人将萧风带来西苑,你带人直接去入世观,抓捕小冬和二观主,关入诏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