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司聪站在堆满尸体的深坑前,眼泪还是流了下来,一百多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了。两个多月,无人问津,是真的无人知晓,还是刻意被隐瞒,他们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被遗忘在了这个血腥的地狱。
她亲手将玉珂的血衣放在了波南林阿叔和阿黎婶的身边,看着熊熊大火将他们吞噬,她久久无法平息心中的怒火。
大火燃尽之后,用土将骨灰残骸掩盖住,筑起一个大大的土包,立了一个无字木板,薛慕彦兄弟磕了三个头,众人便都回了薛家小院。
已是后半夜,不可能连夜赶回大研,便只能将就着睡下。司聪与薛慕彦夫妻还是睡在他们自己的小屋,跟来伺候的婆子和丫鬟们就睡在薛父薛母以前的那个房间,剩下的护卫们只能是打地铺。
薛慕枫却一个人去了玉珂家,谁也拦不住,他说他不怕,他希望玉珂他们一家的魂魄能回来找他,他要亲口跟他们说声对不起。
“他想去就让他去吧,他心中对玉珂有愧,如果这样能减轻他的罪恶感,也好。”
这一夜哪里能睡踏实,天刚微微亮,就又出发了,司聪要去大研确认一下,柳尚博是否还在。
薛慕彦道:“看也是白看,怕是咱们走的那日,他就已经消失了,由此可见,南疆已经脱离了朝廷的管控,真是应了那句话,鞭长莫及。”
司聪也知道会是如此,可是不看一眼不死心。
“现在要考虑的是,咱们这么多人要住客栈吗?”
司聪蹙眉道:“住客栈肯定是不行,还不知道事情什么时候能了呢,我是想住木家,如果抓我阿爹的和爹娘的是同一伙人,那控制木府的那些人就是突破口,也省的咱们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了。”
薛慕彦点点头,“如此甚好,顺藤摸瓜,总能找到根源。”
“住木府可就要加倍小心了,咱们在明他们在暗,行动言语上都要防范着,咱们的人手不够,别说于明水的千军万马,就是柳尚博的死士也够咱们喝一壶的。”
“你说的有道理,回来的不是时候,就该让你在京城待产,如今你这么大肚子还跟着操心,我真担心你的身体。”
司聪摇摇头,“不亲自回来一趟我也不放心,也幸亏我回来了,不然你说你一个人怎么应付,还是修书一封给干娘,让她再派些人过来支援。”
薛慕彦不反对,总要保护好她的安全。
“明日你去奴隶市场上转悠一圈,看看有没有会点功夫的奴隶,买几个回来,滥竽充数也能挡一阵子。”
薛慕彦点头应是,到了大研,去衙门打听柳尚博行踪的护卫回来说,柳尚博一个月前就失踪了,已经上报朝廷了,信应该还在路上。
司聪心中感慨,古代这通讯可真是要命,如果南疆战事吃紧,一封信要月余的才能到,黄瓜菜都凉了。
薛慕彦道:“你还是不了解军机上的事,如果边境来犯,我军不支,不必等着朝廷的救援,只需向周边驻军紧急求助即可。如果因为被求助军队行动缓慢或者不肯相救延误战事,均以叛国罪论处,要诛九族的。”
司聪了然的哦了一声,“你懂的挺多的,是我见识浅薄了。”
薛慕彦轻笑:“术业有专攻,你在做生意方面的才能是万里挑一的,一骑绝尘,我是无论如何都追不上你的。”
司聪苦笑摇头,“都是生活所迫,谁又是天生就愿意受累呢,我若是守着家财万贯,我也乐的清闲度日,心强命不强啊。”
薛慕彦讶然的看向她,“堂堂土司府大小姐,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天之骄女,你的命不强,谁强?”
司聪才知自己说漏了嘴,忙为自己圆谎。
“我不是说物质上,是这里,精神上的,像笼中鸟,在一个笼子到了另一个笼子,永远没有自由,无趣的很。”
薛慕彦轻叹一声:“人哪有知足的,不过我很佩服你,又回到了高高之上,多少人望尘莫及。”
司聪叹息道:“别夸了,我再厉害有什么用,也保护不了自己的家人和朋友,还让他们因我受牵累,死的死,丢的丢。”
薛慕彦沉默片刻,劝道:“别钻牛角尖,玉珂不跟咱们走,也难逃一劫,这就是他们的命。”
是命吗?以前她从不信命,可是经过这几次的轮回她信了,冥冥之中早有安排,有些事躲不过,有些人同样躲不过。
“如果有机会再选一次,我不想来人间了,太累了。”
司聪有些魂不守舍,思绪飘到了以前,她死的那年。她因为什么死的她已经记不清了,反正是不得好死。她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可是在地狱的时候,判官念了她长长的一段判词,有些事令她很震惊,她实在不敢相信,那样丧尽天良的事情是她做的?
那时候她就想,活该她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她是怎么又穿回了人世间的?好像是爸爸妈妈,去世的爸爸妈妈做了什么,她不懂,反正,自那以后,她就一直轮回,再也没机会重新投胎从娘胎做起。
没机会也好,她不想做人了,大起大落,大喜大悲,太折磨了。
“别想这些了,你好好养着,这些事就交给我来处理,我会尽快找到爹娘,还有你阿爹的。”
司聪勉强的点点头,说的轻松,怕是千难万险吧,连敌人在哪都不清楚,想救人,谈何容易。
这一行人又回了木家,门口的小厮都懵了,半开着大门不敢让进去。
“大小姐,您这是?”
司聪冷眼睨着他:“怎么?我不能回来?”
小厮抽了抽唇角,“那倒不是,只是,您这昨日不是刚走吗?”
司聪推开门抬步迈了进去。“我自己的家,我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我还告诉你了,我不走了。”
她身后就是几个彪型大汉,谁敢拦着,傻愣愣的看着他们一行人进了院子,连马车行李都跟着进来了,却不敢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