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逸酒喝多了后劲上来,被窗外热风一吹,浑身燥热,他单手解开衬衫领扣,露出半个胸膛,夜色中,他皮肤白皙透红晕,左手撑着下颌,乘着风擦燃火机,点了根烟,脸部轮廓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下中略显深邃。
“那人谁啊?”他漫不经心看着窗外。
“许韫玉。”周京霓如实说名字,解释他是外婆朋友的孙子,不等他问,主动说了今天一起吃饭的原因。
沈逸搭在窗沿上的手,点动两下,弹落烟灰,他升高了点窗户,侧过头,卷起一缕她的长发在指尖绕圈,头懒懒地靠着她肩上,沉重而温热的呼吸在顺着脖颈儿溜下来。
他轻声问:“喝酒了?”
周京霓嗯道:“一点点。”
“和两个男人吃饭怎么还喝酒呢周杳杳,你也不怕有危险。”沈逸生气了似的,用力捏捏她下巴,“以后不许,除非我也在。”
他说完瞪她,神情倨傲,“听到没?”
周京霓贴着他,勾出被他压住的头发,“那总不能我去哪你都陪我一起吧?”
沈逸无声笑笑,摸着她的脸,开玩笑说那你待在家里舒舒服服的,我出去赚钱好不好。话说完,他感觉身侧的人儿一僵,她在这番玩笑里沉默了,他哎了声,摸摸她的脸儿放下手,好声好气地哄,不开心了啊,逗你玩的。
“怎么会不让你工作,我们周杳杳晚上做的可都是发财梦。”他没心没肺地笑她,“我还等你赚大钱养我呢。”
周京霓啧了声,说做你的美梦。
她也不知道刚刚心里在别扭什么。
许多年后再回想这番话,依旧似是而非。可能是他说那种日子太美好,太漂浮,让她不敢想象吧。
沈逸偎着她,跟她讲晚上饭局的事,说话带点虚喘。
周京霓低下头细细打量旁边的人,他醉后的眼脸微敛,目光在空中浮着,出门前还整洁得体的白衬衣此时起了许多褶皱,一半衣角忪散在腰间。好在有脸和身材撑着,丝毫不影响形象,甚至黏人的样子有几分可爱,一点不让人心烦。
她嘴角微微弯起,喑然看着他,耐心听他讲话。
到底是喝多了,什么话都往外说。
讲起他舅舅退休前些年,纪检委调查周家时牵连了大批人,包括沈家,而他舅母亲戚那边的孩子偏偏是个不懂低调的主儿,在皇城根下多次胡作非为,导致多家对此颇有怨言,他父亲为表清廉,没法再管下去。而这一进去,就被判了,最终收缴财产近百亿,还把海南省委领导和山东某市地产的老板牵进去了,也是在这期间,他表哥早早带妻女移民加拿大了,为父亲退休出国做准备,可最终连病床都没下去。
他说着眼眶红了。
舅舅于沈逸,像父亲般,她知那位长辈,从小爱护他,每每出差回来,总带一堆小玩意和特产给他。
而他会毫不吝啬地分她一半。
眼下是难过了。
从一上车,周京霓就闻到了车内的浓重的酒气,猜他更是没少喝,心底便不由得叹气。
恍然车上还有司机这个外人,她赶忙捂住了他的嘴,没由着他瞎说话,说你以后少喝点吧,喝多了怎么胡说八道呢。
沈逸仓促笑了好几声,拿走她的手,慢悠悠地说:“我没喝多。”
“那你乱说话。”周京霓压低了嗓音。
这下沈逸猜到她在想什么,瞧了眼前头的赵叔,微微抿唇,故作委屈地说,那我睡觉?并没告诉她这个司机在他家开了十多年车,压根不会发生她担心的事。
他醉眸挟笑,张嘴含着她耳垂呼热气,“喷得什么香水这么甜,一股奶香味。”
车内空间就那么大点,她都躲不掉。
这还不够,沈逸不正经地伸手探进她裙底,暧昧磨人的声音在她耳边压下,“想吃,回去给我做吗。”
周京霓听得一滚喉咙,轻轻揪他耳朵,“和朋友吃饭还喝成这样!”
沈逸不慌不忙道:“我说做夜宵,你想什么呢。”
周京霓气得别过头,不再理他。
“不想多喝的,这不欠谭宗明顿饭,没办法。”沈逸随手掐灭了烟丢在鼓鼓风中,随后赖在她身上,脸枕在她腿上一动不动,声音细弱不少,“你还不认识他吧,我高中学长,回头领你见见他去。”
周京霓直着脖子说不想认识。
沈逸说这人在银监会工作,家里三代金融系统上班的。
“那人家又不一定想认识我。”周京霓怏然回应,“而且你不是说让我少参加酒场,少和这帮人应酬吗?”
沈逸挑了下眼梢,帮她把裙摆弄平,“我的朋友可不敢对你有心思。”
周京霓悄悄移开目光,唇角赧然下抿。无形中她总对这种话很受用,似乎被他占为己有也是一种享受。她故意问要是有呢?
“找死啊?”
她笑出声,“重色轻友。”
上次说这话还是在泰国过年,不知不觉竟过去了那么多年,他们已经又度过了一个十年。她混沌得回忆起来往事,心想沈逸一定忘了,却听见他云淡风轻地说,杳杳啊,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
周京霓呆住了。
其实仔细一想,被他喜欢是件幸福又幸运的事。
周京霓低头看她,很久之后,他睡着了,她抬头望窗外。
无边无际的长安街华灯初上,透过车窗打在他沉睡的脸庞上。这张脸不笑时,端正柔和,又有一分漠然。他不会知道,每每这种安静时分,她心底的防线就垮塌一寸,如飓风海啸,一点点吞噬理智。
他总给她带来无限惆怅。